第29章 倒下(2 / 2)
蚯蚓瞟了瞟小晓,然后对我说道:“不是为了其他人,我只听你的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如果挨那一颗啤酒瓶能唤回一个人的良知,那我应为自己的行为深感庆幸,能够获得蚯蚓的认可,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人生往往如此,匆匆而过,各类预想不到的事在预想不到的时间发生,又在预想不到的情况下改变着身边的各类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而那种所谓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却需用时间的重锤去捶验。
夏天的白昼总是很长,天还大亮着,羽凡却已下班,协同墩子来到了病房。走进房间时,羽凡手里拎着一大包水果,墩子则将双手隐藏在背后。
“小子,以后得改口叫你虞小强了,一副贱命,硬得跟只蟑螂似的,诺!这些东西都是你爱吃的,通通拿去,哥就不跟你抢了。”羽凡将那堆水果砸在我身上。
“命虽贱,但还得凑合着活呗,再说了,您老都还没挂,我这只小蟑螂,又怎敢先走。你这买的都是些啥便宜货?地摊上掏的吧?”我边说边打开塑料袋。
“哈哈,看你那熊样,满脑袋绷带,整个一木乃伊,别动!让哥多抓拍几张,放**上去,让网友们都乐呵乐呵。”羽凡掏出手机,在我面前噼里啪啦地拍着,我自然是无力反抗,任凭他肆意妄为。
墩子却停在门口,双手仍藏在背后。
“墩子,你搁那愣着干嘛?快过来坐呀。”我招呼道。?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知道这****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吗?”羽凡笑得前仰后合。
“啊?真的假的?墩子还会送我礼物?快拿过来看看。”我激动地说道。
“没——没有——没什么礼物。”墩子吞吞吐吐,似乎并不想让我看到。
“别他妈婆婆妈妈啰哩啰嗦的,赶快!拿过来给这位爷看看,你都给他买什么好礼物了。”羽凡已等不及了,双手伸入墩子身后,尽管墩子尽力躲闪,却还是让他抓出了那份礼物。
“当当当当!看!这就是墩子同学送来的礼物!”羽凡左手托起一盆金黄色的菊花,右手伸出鄙夷的手势指着它。
“墩子,你送盆菊花干嘛,多不吉利!”小晓吃惊地看着那盆菊花。
“我——我。”墩子不知所措,跟那盆菊花一般无辜、委屈。
“好了啦,刚才我已经骂过他了,他就粗人一个,根本不懂得送花的规矩,就原谅他这一回吧,死活也算是一盆花,留着呗?”羽凡半笑半认真地对我说道。
“当然得留着,菊花可丢不得!要被别人捡了去,那还了得?岂不有被爆的危险?”见墩子一副自责的样子,我赶紧调解气氛,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况且他本来就粗人一个,不懂得这方面的规矩,何况我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毫无意义的规矩。
“那给您放这了,您心情好就爆爆它?”羽凡仍旧调侃着。
“快过来,快过来,我还要问问你那天发生的事呢。”我招呼着墩子在我身边坐下。
“刚才在花店,我见这一盆颜色最鲜艳,开得最好看,所以就买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墩子阐述着自己的冤屈。
“好了啦,我知道了,别说这个,我想听听那晚我昏迷后所发生的事情。”我激动地问道。
“那晚,你倒地以后,我就急眼了,几个弟兄也跟发狂似的,拼了命要将你和蚯蚓拖出来,谢坤他们见后果有些严重,也没怎么阻拦,后来下了楼,将你扶上程之初的车,最后就把你送到了这家医院,一直昏迷不醒,可把我吓死了。”?
“哈哈,我这不还喘着气嘛,死不了。对了,赶哪天有空,请那帮弟兄吃个饭,道个谢。”我安慰他道。
“那倒不必,都是跟我多年的弟兄,用不着那么客气,不过,有一个人,我觉得你必须得请一请。”?
“谁呀?”我惊讶地问道。?
“程——之——初!当我们抬着你下楼时,你满脑袋都是血,她当时就哭得是稀里哗啦的,跟个泪人儿似的,这些个天,眼泪就没断过,整天纠缠着大夫询问你的病情,就连给你做手术这那脑科专家,还有这单独病房,都是他爸给安排的。种种迹象表面——她喜欢你!怎么样,这顿饭该请吧?这可是富婆送货上门,你可不要错过。”?
墩子讲这番话的时候,小晓的面部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无奈?委屈?妒忌?自卑?我无法用一个简单的词语准确地形容。当然,在我昏迷期间,不论小晓为我做过多少,付出过多少,在墩子看来,那都是理所应当,不值得一提,因为在他们眼中,邱小晓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妹,再多的付出,那都应属份内之事。
“哟哟哟,连墩子同学都开窍了,难得难得,不过,作为当事人,难道你自己还感觉不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以前我不敢断定,但这次我可以百分百地下结论,程家千金的确是喜欢你。”羽凡接过话茬。
“你们都别瞎说了,人家那是重友情,你以为都跟你们一个样?整天稀里糊涂的,从不掉一滴泪,毫无人情味儿。”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我排解道。
“那感觉可不一样,人家怕影响你在公司里的形象,特意给你请了病假,还担起了你这个大经理的所有工作,啧啧啧,这种又漂亮、又温柔、又贤惠、又有钱的女人,上哪儿找去!我觉得吧,你还是从了人家吧。”羽凡嬉笑着说道。
透过眼角的余光,我发现小晓正漫无目的地搜索着电视频道,她明显在刻意躲开这些话题。
“别说这些了!老实讲,虽然我们是好兄弟,本不该客气,但今天我还是得感谢你们,能够和你们在一起,感觉自己真的挺幸运,谢谢了。”我期待用这种煽情的画面将话题峰转,倒也起了作用。
“你就不要再夸奖人家了啦,再夸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啦,虽然人家脾气好、又仗义,但人家长得比你帅啦,你——讨厌死啦。”羽凡顺着杆子往上爬,模仿着台北语腔,拍起了自己的马屁。
“就是,就是。”墩子傻乎乎地迎合道。
“滚一边去!给点阳光就灿烂,臭不要脸的东西!”我实在忍受不了他那般**丝举动。
虽只昏迷了几天,但感觉却像失散了多年,我们尽情地聊着身边发生的各类乐事,整个病房里充斥着三人的尖叫声,不时引来护士的责骂,但我们却屡教不改,肆意妄为,最终引起了周围病人的投诉,其后果则是:病人需要休息,只能留下一个人看护。而最终的讨论结果仍是让我的表妹邱小晓留下来。
与我作别之时,羽凡要求小晓到门外一叙,我猜想他们的对话内容,或者是吩咐她好生照看我,或者是安慰她不要为表哥担忧,也或者是那些情情爱爱的表白。但大脑却在尽力排斥着他们亲近的画面。
她回来之时,表情有些阴沉,不说什么话,只坐在我旁边漫无目的地搜索着电视频道。
“小晓。”我低声说道。
“嗯?”她突然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敢肯定前一刻她根本就没有专注于电视节目,因为我的声音小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谢谢你!”此刻,我不想用太多的言辞来表达内心的情感,只此三个字,就如同当初她给我的这三个字一样,已经饱含了各种深意。
她先是一愣,然后傻笑着对我说道:“有必要这么认真吗?还跟我道谢,你——应该是想说其它什么吧?”?
“其它什么?你指的是?”我不解地问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羽凡刚才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她突然打开这一尖锐的话题。
我犹豫片刻,对她说道:“我——我才不乐意知道,你们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然后我转过身,用被子捂着头,作出准备睡觉的姿势。
我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这才认真地观看起电视节目。躺在病床上,我仔细地梳理着我们之间的关系,希望能找出一条大家能够达成共识的出路,思来想去却发现,结果只能有两种,一种是我抛开兄弟情谊,冲破所有枷锁,只要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是斩断手足情丝也在所不辞;另一种则是违背自己的内心,将那份爱永远深埋起来,不再让它继续滋生蔓延,方能让兄弟之情免遭破灭。可无论哪种结果,都会不同程度地伤害着某个人,我不能说自己有多高尚,但也不会轻易拱手相让,我的爱注定要在夹缝中成长,面对各方压力,抑或会被挤压而亡,抑或会破岩而出。可如今,我却只能选择逃避,对那份若隐若现的爱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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