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头悬梁锥刺股(2 / 2)
青儿嗓子有些梗塞,片刻后,他才缓缓说,“我与那两位友人,这两天多在书塾看书论文。他们的家境我没打听过,不过看起来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他们言行举止都很稳妥得体,眸光清正,看起来不像坏人。我们这几天倒是游玩了京城两个地方,一个画舫,一个是京郊的童明河。昨日兴致上来,方兄让人拿来酒上来,说要一醉方休,但我没喝。我年纪小,尚且不满十五岁,爹爹出门前就交代过,不让我沾酒水。我赧然拒绝了,方兄也没逼迫,只是嘲笑了我两句……”
话及此青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想起方兄说他“只有毛都没长齐的男人才不喝酒”。他当时闹了个大红脸,可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再就是今日见面,两人面上也无异样,还如之前异样待他。他们,应该不是姐姐口中那些心怀不轨的恶人吧?
“那谁知道呢。”瑾娘摊手说,“我也没见过那两人,也不能单凭你这一面之词,确定她们究竟是好是歹啊。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有的人心思深,真个在你面前装起来,你一时半刻也分不清啊。”
瑾娘无奈道,“总之,不管和谁交往,你都要提点心。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你以后要做什么前,多想想爹爹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出了意外,他老人家会是什么模样。想到这里,你以后行事就会多带两个心眼,就会稳重许多。”
可是那样的联想……我真的不敢想啊。
青儿郁闷的不要不要的,想和姐姐讲理,让她不要说那样的话吓唬自己。但姐姐自从成亲后,被姐夫娇惯的愈发脾气大的,根本就不听他的辩解。
青儿无奈的皱紧眉头,表情痛苦极了。
瑾娘只做没看见,招呼丫鬟们赶紧把午膳端上来。
因为和青儿说话,都过了平常吃午饭的时间了,她肚子有些饿啊。
青儿自然也被留下来用膳了,但是他心中有事,吃饭就不香。这一顿饭他用的魂不守舍的,及至饭后走出翠柏苑,才拍一下额头,“我这真是,被姐姐的话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罢罢罢,是人还是鬼,时间长了总能看出来的。”
夏日悠长,天气炎热,这样的时日似乎只有在放了冰盆的屋子中,才能让人感觉到生活的美妙。
反正瑾娘是有些胃热的,她也怕晒黑了,所以气温陡生后她白天几乎不怎么出去了。也只有一早一晚的时候,才会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散散步。其余时候,是冰盆不好么?是话本不好看么?是躺在美人榻上睡午觉的日子不休闲么?还是吃着冰碗喝着绿豆汤的日子不自在?
既然在家里自在逍遥,那还出去做什么,找罪受么?
瑾娘是一个享乐主义者,所以夏日以后接到的诸多邀请她去赴宴的帖子,她基本全回绝了。
关键是那些帖子也没什么正经事,不是这家纳妾之喜,便是那家准备了个赏荷宴——名义上是赏花的,实际上却是相亲的。自家三郎和翩翩都到了适婚年纪,偏偏三郎现在一心仕途,想要升官发财;偏偏则是还未开窍,且经过李和辉求娶一事,这丫头这两天许是缓过劲儿来,发现那点不对劲了,所以神情总是怔忪的。瑾娘暗暗猜想,怕是距离翩翩情窦初开的日子不远了。
而翩翩少女心思一起来,得,那就没别人啥事了。
她的情思因李和辉而来,自然满心满眼都被他占据。虽然小姑娘懵懵懂懂,还不会一头扎进去,就这么认准他,但是那时候别人肯定也引起不了她的主意……所以,万事随缘吧。
瑾娘没有出去交际,就这般在翠柏苑窝了将近两个月。等到气温回降,荣哥儿也能被小鱼儿牵着在院子里满地跑的时候,九月也来了。
青儿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每天三更天就起来读书,为的是参加几日后应天书院的招生考试。
他已经报了名,但是能不能考进去,他自己也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在京城也有两个多月了,认识了无数的读书人。
那些读书人有如同他这样从大齐各地来的,因为仰慕京都文风昌盛,便特特赶了几个月的路过来。他们中有举人,有秀才,无一不是才识渊博之辈,与他们交流,青儿觉得自己进益很多。
当然,他结识的人中,也有不少是京城本地的读书人。更有甚者,从应天舒颜放暑假后,不少书院的学生聚集在酒楼茶馆中,三五成群,或谈诗做赋,或是单纯的宴饮。那些人出口都是锦彩华章,其底蕴之深厚,言之有物,振聋发聩,让青儿愈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也是因此,原本还对进入应天书院势在必得的青儿,突然就迟疑起来。
瑾娘看出他的忐忑,劝了两句,可青儿只当是姐姐故意哄他,因而虽然给瑾娘保证,他看得开,心中却还是有些沉重的。
他再一次意识到父亲说的话是对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从平阳镇那个小水井里跳出来是对的,京城这里的天地太广阔,打击了他的锐气,却也让他斗志昂扬。
他此时已经不敢想象,若是顺着姨母的挽留留在平阳会如何。那时候他肯定会骄矜的飘起来,毕竟年纪小小就中了魁首,多的是人想赞颂他的聪明才智,他的才高八斗。他们会把他捧起来,可现实会教他做人……所以,幸好。幸好他出来了,没有被捧杀!
青儿沉浸在书本中,笔耕不辍。也就是此时,将近半年没有回家的徐翀回来了。
徐翀年后回家时,还是个有些单薄的小伙子,但此时再看,他已经是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他肩膀变得宽厚了,身上的皮肤变成古铜色。他面颊上都是风霜,面部棱角变得锋利,脸部线条变得冷冽——这样的他和徐二郎更像了。不,也不能说是像现在的徐二郎,而是像刚与瑾娘成亲时的徐二郎。
那时他也满身棱角,锐利的如同一柄刚出鞘的宝剑。可如今他已经学会了收敛,他已经学会了藏拙。反观徐翀,看见他,就看见了当年的徐二郎。只除了徐二郎永远是干净冷冽的,如同冰山雪原的雪莲花。徐翀却……太糙了。简直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糙汉子,胡子拉碴的,眼中还是血丝……这么个模样,换谁家的丈母娘能看上这样的女婿才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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