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公主乳后(2 / 2)
那一次他是第一次见到刘小翰。新婚不久的刘小翰,从王府下嫁候府,仿佛天宫仙女降临凡尘,纤尘不染,高雅脱俗。尤其是知书识礼、妩媚羞涩的娇柔样儿,一颦一笑无不落落大方、端庄秀丽,让班超惊为天人。
那几天住在窦府,刘小翰贵为公主,让他从来只有仰视,从没有一次敢平等地直视过她那双骄傲、明亮的眸子。可岁月如刀,对花容月貌的女人尤其残酷。仅仅几年光阴,已为人妇的女神刘小翰生育了一子两女后,也和五陵原乡妇一样,变成了泼辣、干练的雒阳侯门少妇。
乳娘是一个三十余岁的貌美妇人,身材修长,比公主略高,不时用一双风情而又好奇的秀目,来回睃着一身泥土味儿的班老二公子,让班超不敢直视。窦妤、窦洇先后吃饱了,便睁不开小眼了。侍婢和乳娘抱便起两个已经昏昏欲睡的小家伙,进入内室。
刘小翰理理衣裳,拢一下秀发,整理一下发髻,亲自给班超续上茶水,这才麻木地说道,“有一首歌,汝听过吗?”
“什么歌?”
刘小翰用哀怨、悲凉、凄美的音调低声唱道,“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人同。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泊如四海之池,遍观是邪谓何?吾知所乐,独乐六龙,六龙之调,使我心若。訾黄其何不徕下……”(注:汉乐府《日出入》,不喜古文读者可略过)
班超感慨道,“日出日落,朝朝暮暮,逝者如斯。人寿有尽,天地无穷,更当珍惜。公主何故如此悲观?”
刘小翰闻言,竟然愣了一下,她叹息一声道,“上次惠班来时,言安陵有女名冯菟,恨汝为土坷垃,不懂风情。仲升,女流才冠天下如惠班,竟然也未读懂汝。爱汝如冯菟,爱之深才会恨至切,然亦最懂汝。唉,其实呀,班大人之后,汝之文风在骨头中也,岂会是土坷垃?”
班超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公主,超脸薄,当不得夸……吾每次来去勿勿,仅知窦大人已失宠,不知详细,更又不敢多问。窦府究竟所为何事?”
刘小翰先咯咯地笑起来,“汝脸薄?一张泥巴牛皮脸,能坏了人家女儿身,果薄乎?坏了偏又不娶,汝脸够厚也……”
班超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刘小翰,被笑得无地自容。阿妹惠班真讨厌,自己从小到大丑事不少,可就这事最丑了,还偏都传到雒阳了。
笑毕,刘小翰突然又黯然下来,低声说道,“仲升,汝与婶婶在乡下不知便也罢了,省得难受、着急……这几年,窦府时有大难。四年前,护羌校尉、堂叔窦林坐罪死。皇帝恼怒,屡下诏诫责祖父。今年初,因矫阴太后诏事发,吾嫜(注:汉时称公公为嫜)免城门校尉,诸窦连坐尽免官,窦氏举族株连而归故郡河西。”
原来,从数年前开始,窦府就因窦融教子不严,而屡受连累,风光不再。公元59年(永平二年),窦融从兄子窦林往征高原羌人,地名人名都未搞懂,欺君罔上,因罪下狱死。明帝多次下诏责让窦融,并“戒以窦婴、田蚡祸败之事”。窦融惶恐,复乞骸骨。皇帝下诏,让其在府第养病自安。
一年以后,窦融主动交还卫尉印绶。不过两年,其子窦穆,又依仗权势,胡作非为,矫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休妻,并娶窦穆小女为妻。窦穆事发后,汉明帝极为震怒,窦穆被免去城门校尉一职。窦氏一族,俱受连累,被朝廷强制遣返回故郡河西觻得城居住,只留窦融夫妇于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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