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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沽酒（五）

2016-01-07 作者： 崔老三

三沽酒（五）

这天下，原本不是枫皓的天下。

他那时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儿郎，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诗书礼乐骑御射样样精通，能与之相较高下的，除了外戚杨云深便是少将军殷松。

殷松比他大不了几岁，可杀伐决断兵法谋略在军中都堪称一流，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随和模样，朋友简直能从营门排到营尾，三教九流伙夫将军，可在这些人当中，唯有枫皓是他挚友。

那时候的祈国还没有一统，战事不断连年征伐，北方的蛮夷部族甚至与妖魔定下契约，为分一城之地弄得整个中洲大陆民不聊生。

那一年，梓少华才八岁幼龄，身形瘦小体弱多病，被逃荒的亲人遗弃在路边，几近死去。

二十年前的青央城毗邻北域，枫皓作为祈国国主第五子获封青央王，他临行时摒弃了两万大军，只求得殷松一人和护卫三百，轻装简行。表面上风风光光，其实谁都知道让一个如此年轻的皇子去统领原本就要废弃的城池不过是把他当做一个不输尊严的质子，只要蛮族姜氏愿意，随时可以拿下青央将他虏去，尔后换得数年剑拔弩张的和平。

可姜天弃亦不是个愚人，他竟也沉得住气，以青央北域城墙为界建立防线，日夜监视枫皓的动静，但除此之外倒也相安无事。

而枫皓自来了青央，便每日流连烟花酒巷，和殷松浪迹各种异族商域一掷千金，旁人都道此子疯癫胆弱，虽有才华可惜太过放纵，难成大事，唯有殷松明白枫皓的心思。他是蛰伏在暗涛之下的巨龙，不动声色的招兵买马打探消息，若有一日危险逼得他退无可退，他便会自深渊中展露身姿，成为睥睨天下的霸主。

那个时候，芍香楼尚未建成，青央中最有名烟花地是千锦阁，多打着幼姬的名号，最大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有些小的，都还是尚未发育的孩子，平日里先帮着端茶递水，等稍大了些便要开始学习礼仪书画待人接客。在这里若想活下去，便只能咬紧了牙成为名噪一时的风尘女子，否则便只有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泥泞沾身，尸骨无存。

千锦阁前的巷子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发着烧，面色潮红，身子哆哆嗦嗦的靠在墙角里，印堂灰白双目紧闭，怕是挺不过今夜了，路过他身边的人多是拿眼瞥瞥，然后匆匆离开，甚至没有人肯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叹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鹤麾锦衣云靴的小公子在他身边停了下来，烧的迷迷糊糊的梓少华只觉额上贴着一只冰凉的手，他竭力的睁开些眼睛，只见那小公子冲他微笑的模样，那是他在人世间得到的第一缕温暖，自此便将所有的悲欢喜乐都赔给了祈国枫皓。

枫皓看着又陷入昏迷的梓少华皱了皱眉，他将鹤麾解下披在梓少华的身上，而后拉了拉站在他身后的殷松，殷松便似知道他的想法般弯下腰来抱起地上那个羸弱的孩子。

“你先把他带回去好好医治，这个男孩眼中暗藏碎金光芒，术法天赋极高，今日救他一命，他日必有用处！”

殷松低头看了看怀中仍在颤抖呻吟的小男孩，眼神闪烁，他安抚似得轻轻拍了两下，梓少华便平静下来，“枫皓，这还是个孩子，不必要将他拉进我们的局中吧？”

“……我也是个孩子，十岁时不懂事，于御驾前崭露头角，害的母妃被赐死。我不过是想要父亲一点关爱，结果呢？！被逐出王城，与幼妹分离！你再看看，隔着外面那堵城墙虎视眈眈的人就是我的舅舅，拿我的母亲做了交易，将我视为弃子的舅舅，呵，这个世界当真可笑！”

“枫皓……”殷松很是无奈的看着身侧这个注定要定天下安国邦的小小少年，“你要沉住气，我们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