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路上(十)(2 / 2)
方赞昊猜错了,欧阳东的转会与叶强并无太大关系,他不是欧阳东转会的始作俑者。
在桐县老家的二十多天里,欧阳东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无论他在甲B赛场上表现得多么出色,国家队教练组也不可能关注他。他欧阳东是什么人?是一个从大山里靠读书考大学才走进城市的农家小子,两年前还是个靠踢野球挣饭钱的失业大学生。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足球训练,没有进过体校,没有加入过任何级别的国家队,国家队里从教练到队员他连一个人都不认识——当然,现在他认识了好些,可那也是因为国家足协给省足协面子,临时找个本省籍球员来凑热闹的。
可那趟国家队十日游把欧阳东的心给彻底闹腾起来了。
他知道,现在的陶然俱乐部不可能在他成为国家队一员的事上帮什么忙,除了莆阳本地的报纸和电视,即便在百把公里外的省城里,都没多少人关心莆阳足球,更不要说那些全国性的媒体了。人们的目光全部在追随着国家队,追随着甲A豪强,追随着那些驰骋在甲A赛场上的明星们。可要进国家队,就得先让自己的名字不断地出现在国家队教练们的眼前呀。
要想进国家队,先要进甲A!这是欧阳东得出的结论。
所以当叶强把陶然新赛季合同细节告诉他,同时告诉他武汉风雅又一次真诚地邀请他时,他毫不犹豫就回了省城,在叶强的陪同下和风雅俱乐部的老总及主教练碰了面。武汉人的至诚打动了他,更重要的是,曾经在国家队里有过一番蹉跎的风雅主教练很敏锐地觉察到欧阳东现在的心情,他立马就保证了欧阳东在球队里的主力位置,并且愿意把这一条也写进欧阳东的合同里。
“甲A甲B,一字之差,差距却是天上地下。我再多说就没意思了,”年近六十的主教练操着一口浓浓的湖北口音,笑呵呵地说道,“等你来了武汉,自己个慢慢体会吧。”
“今年转会是摘牌制,东子去你们武汉,没太大问题吧?”作为朋友和经纪人,遇事一向小心谨慎的叶强考虑得要周详得多,“要是在你们之前的俱乐部摘走东子该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哩。
风雅的总经理以前是北京那家甲A俱乐部的总经理,在足球圈里有着广泛的人脉和极好的口碑,实力平平的风雅年年作为降级大热门却年年成功保级,他功不可没。“按摘牌顺序我们排在第四名,排在咱们前面的俱乐部我都联系过了,他们几家都有各自的目标,再不会来捣乱的,何况我们准备第一轮就会把东子摘下来,省得后面那些不懂规矩的家伙横踩一脚。”他望望叶强,又看看欧阳东,拈着一块鱼肉撇着嘴摇摇头,“这鱼做得真是太次了,等东子月底来汉口报到,我请你们两位去大中华吃真正的武昌鱼。叶老师,你也得来,你要不来,等我们客场来省城踢顺烟时,我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折!”
一席话说得在座的人都是一个莞尔。
叶强也没为总经理那最后一句话生气。
十二月中旬,陶然队的队员们陆陆续续都回了莆阳。他们一早就从报纸上看见欧阳东的名字上了转会名单,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可大家也不愿意过多地议论此事,转会不转会的,那是人家欧阳东自己的事,留不留他,那是俱乐部的事,自己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好了。
毕竟欧阳东还没有转会,他现在还是陶然队的一员,每天他还是随大家训练,闲下时就在基地举重房里练练力量,或者在自己寝室里看看电视翻翻书,耐心地等待转会摘牌的那一天。
没有队友当着他的面说什么,他也没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转会的事,可欧阳东还是感到,自己的转会让他和队友之间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曾闯和强子他们这拨年轻队员再也很少往他那里跑,连向冉和甄智晃似乎也在故意躲着他,每天训练一结束,俩人就一溜烟开车回家,话也少和他说;主教练袁仲智似乎没什么变化,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骂的骂,可方赞昊再没给他好脸色,每回见了他就象没看见一样,黑着脸就直通通地走过去。
日子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感到压抑,当那天欧阳东去新华书店转悠被人认出并遭到一通“叛徒”之类的辱骂后,欧阳东不得不向俱乐部请假。与其这样呆在莆阳,他还不如回省城小憩几天,至少,在那里他还能抄着俩手逛逛街什么的,还不用担心会有人会当街把口水吐他身上。
俱乐部毫不犹豫就答应放他的假,甚至不需要欧阳东给出什么正当的理由。
现在好了,不用再象个影子一样生活在往日的队友中间,也不用再挨俱乐部那几个漂亮的公关小姐的白眼,也不需要应对向冉甄智晃他们这些好朋友,欧阳东觉得自己应该轻松了。现在,只要再耐心地等上三四天,等转会摘牌会一结束,他就可以一脚迈进甲A,在中国最顶级的足球联赛里登场表演了。
真的轻松了?欧阳东马上就开始为另外一件事情操心。
他去武汉,他在省城的房子怎么办?!这总得找个人来帮他看管,那几个房客的租约就要到期了,可租约到期时他都在武汉风雅参加训练了,那时是续租给她们还是收回来,续租倒不麻烦,找个人收了租金存进他的银行户头就行;可要是她们不租了哩?他还得退人家的保证金,他那时总不可能专门为这事从武汉眼巴巴地飞回来吧?
叶强,或者殷老师,这是欧阳东首先想到的,本来刘源也是一个可靠的托付人,可欧阳东怕刘胖子踏进这房子触景生情什么的,就把他排除在外。再细想想,殷老师才是最合适的托付人,要是那几个房客不愿意续租,干脆就劝殷老师一家搬来这里住,反正自己这一去武汉,不知道几时才会再回到省城了,说不定那时自己都已经三十好几了,那时,干脆就把这套房子权当礼物送给殷老师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提这话的时候,只说让她帮自己照看照看就好。
欧阳东看看手表,这都快八点半了,今天去殷家实在太晚,明天去好了,反正明天是周末,殷老师一准在家的。他合上手里看了一多半的书,坐在藤椅里使劲地摇晃了几下已经有些酸涩的脖颈,是让这茶室帮自己在楼下去喊份快餐哩,还是自己出去找个地方吃?
哎,真是伤脑筋啊,每天的三顿饭都得想半天。
就在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时,手机嗡嗡地鸣叫起来。
一瞅电话的号码提示,欧阳东就乐了,这是刘源打来的。据前些天叶强说,刘胖子最近正走桃花运,在自己的茶楼遇见一个股市上的熟人,一来二去地两人就粘乎在一起。叶强也没见过那女人,只是听常在茶楼盘桓的潘老板说,那女的年纪比刘胖子还大点,离异好些年了,有一个女儿在外省工作,很少回家。
难道,刘源今天晚上准备把他的女朋友带出来献宝?
“喂,东子吧,你在哪里?……你赶紧来茶楼,这里有点事,我拿不准……是急事!你得赶紧来一趟……老子让你赶紧来一趟,不是急事我找你干什么!快点!”说着话,那边刘胖子已经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欧阳东把手机捏在耳边发了半天怔,刘胖子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茶楼里能出什么事哩,就算真的出了事,他欧阳东去了顶个屁用!
不过欧阳东倒也没敢耽搁,掏了一张钞票搁在茶几上,连零钱也没等服务员找就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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