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大老婆比王福大,三十多多的岁数了,一直未育。膝前无子,心里发虚,天天闷闷不乐。在送子观音面前,磕破了额头,嚼碎了舌头,磨破了嘴皮,肚子还是一点儿响动没有。日久天长,对男女之事就厌倦了,整日吃斋念佛,不视世事。王福随着日见发达,对她也越来越冷漠无情了,她只有过着守活寡的难熬日子。大老婆从打见着小鱼儿后,就动了骡子不生崽儿,想收养小鱼儿的心思了。这么好个孩子,俊模俊样的,多稀罕人呀!我要有这么个干女儿,死几回都值得。她又觉得小鱼儿的眼里透着仇视、惊吓、恐惧、刚毅、贞烈、柔媚、娇惯的复杂眼光,如弄不好会自寻短见。所以,大老婆每天从早到晚不错眼珠儿的小心翼翼陪伴着小鱼儿,惟恐发生意外。万一有个闪失,会遭天谴诛戮的。她拿出一个母性对一个孩子的耐心,好言好语磨破嘴皮子劝慰小鱼儿,还起誓发狠的打保票,拉勾上吊的说绝不叫王福伤害于她。小鱼儿看大老婆慈眉善目的,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个个儿身陷囫囵,被囮(e)子( 捕鸟用的)困厄于此,形单影孤,凋零燕儿似的,在虎狼之窝里没有一个可以仰仗的人,胆颤、心惊、无助、举目无亲,随时面临被淫、被杀的可怕境地。这场劫难,对于一个在深宅大院娇生惯养的她来说,来得太突然、太恐怖、太吓人、也太承受不了了。虽然这样,娇惯归娇惯,伸掌是如来,合掌就是尼姑,她是个有主见、临危不乱有个性的女孩儿。她想,如果真像大老婆所说,跟大老婆戮力同心,那倒是一步好棋,不防试试。慢慢她消除了对大老婆的戒心,听从了大老婆的劝告,心情有了好转,开始吃饭,有了笑容。大老婆一看小鱼儿回心转意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向小鱼儿讲述了王福为啥掳劫她的原由。小鱼儿听后,虽对王福的遭遇很是同情,怨恨父亲的不仁不义,使个个儿遭受此劫。但父亲造的孽,王福不该讨债讨到她的头上,叫她来偿还。所以,对王福落下了仇恨的烙印。小鱼儿知道被王福扼腕的父亲,一定会搭救个个儿的。这就增加了她的两个顾虑。一怕王福心怀鬼胎,拿个个儿女儿身要挟折磨父亲,不许父亲赎票;二怕父亲赎票不成,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怨报怨,叫回两个哥哥来硬的,两下打起来,王福要耍起胡子的流氓,狗急跳墙,破釜沉舟,鱼死网破,拿个个儿出气,那个个儿命就休矣了!小鱼儿为防止严重的后果,保全个个儿纯洁,当务之急,得找根儿救命稻草。眼目前儿,唯一的希望,只有求大老婆当个个儿的挡箭牌了。由此对大老婆殷勤起来,话里话外,有意渗露出认大老婆为干妈的意思。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俩人一拍即合。大老婆那还有啥说的,乐得心里开了花,眉飞色舞,无可不可的。她跪在送子观音佛像前,磕头作揖的念叨,“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小鱼儿给大老婆倒上杯清茶,跪下来举过头顶,两眼泪珠儿刷刷的,亲亲叫声干妈,磕了三个认亲头。大老婆“哎”的答应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老泪纵横的搂过小鱼儿,“我的姑娘呀,干妈的肉肝儿心肝儿,我活小溜半辈子,从没听见有人管我叫声妈。嘿嘿今儿,总算有人管我叫声干妈啦!孩子,有妈保着你,我看谁敢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妈就跟它对命!”小鱼儿认大老婆当干妈实属无奈,这也算是缘分吧!认亲仪式简单却意义深远,从此小鱼儿不怕王福了。人,是越来越活泛了。大老婆更是把她当成心肝儿宝贝,呵护备至,形影不离。
对于大老婆的乞求,王福口是心非,敷衍了事,哼哼哈哈的点点头。大老婆也不是白给,没有说破个个儿已私下认小鱼儿为干女儿了,怕王福横扒竖挡,坏了她的好事儿,等事不可解了,再拿事儿说事儿。对王福木哈哈的样子,她心里有数,王福也就是应付她,没寄予太多的奢想。她一步没有放松警惕,担心王福变桄,拿小鱼儿发泄兽欲,或发生对小鱼儿不利的事情。
下半晌,王福带着酒气来找小鱼儿,把小鱼儿和大老婆没吓个半死。大老婆紧紧抱住小鱼儿,怒目瞪着王福,生怕王福把小鱼儿从她怀里夺走。王福嘿嘿地说别怕,有人要见小鱼儿。大老婆看王福不像有啥恶意,绷紧的心松了下来。又听王福这么说,高兴的跟王福来见曲老三。
曲老三下地,要和小鱼儿辞行了。大老婆一下子傻了,咋,要把我宝贝干女儿带走,这刚热乎几天呐,摘人心呀?可又一想,小鱼儿安全回家,她也放下颗心,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又舍不得。不舍也得舍,在狼窝里总不是个长久的事儿,只要有这母女情份,这辈子就足矣。所以,大老婆少了一份担忧,多了一份牵挂。有件事儿,必须当着王福的面砸实了,省得留下啥罗乱。大老婆拉着小鱼儿的手,“干姑娘,干妈跟你还没处够,舍不得你走啊!可不走,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你亲妈你亲爹不知咋闹心呢?走吧,别忘了干妈,常来看我这孤老婆子。”小鱼儿搂过哭咧咧的大老婆,哭鼻子的叫着“干妈!”大老婆理性的没忘了正事儿,拍拍小鱼儿的后背,安慰地说:“孩子,别哭。落一屯,不落一邻。你认了干妈,还没认干爹呢。认了,干爹就不会咋样你啦?说不准,还有个照应。你就不怕他,还敢对你跟你爹下手了?”小鱼儿听了,虽心里有恨,但考虑爹的安危,大老婆说的是个门,有了这层罩着,王福想对爹爹下手,兴许也得虑虑。“干妈,姑娘听干妈的。”小鱼儿承允后,大老婆刻不容缓的抹掉眼泪,把小鱼儿推到王福跟前,说:“当家的,我已认小鱼儿当我的干女儿了。”大老婆此言一出,没把王福气个倒仰,“你、你?”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回驳大老婆的莽撞,心里埋怨大老婆太自以为是,这么大事儿也不跟他说一声,自作主张。王福有点儿抹不下脸儿,认仇人的姑娘当干女儿,这未免太荒唐了?可王福气归气,也体量大老婆的苦衷,生米即已做成熟饭,再说啥也不好使了?曲老三在一旁推波助澜,王福只有假心假意的顺水推舟,“好!好!小鱼儿,那我王福可就是你的干爹了啊!”小鱼儿乖巧地不失时机地叫王福一声干爹,王福皮笑肉不笑的干哈哈,装作高兴,两手搭在小鱼儿肩头,拍拍地说:“啥事儿都没有个预知呀,谁成想我王福绑票绑来个干姑娘,啊?哈哈,好!我王福还没有姑娘,有你这么个漂亮干姑娘,别说我烧包喽!嘿嘿,我那老仇家,还不气掉大牙?”曲老三看出王福在演戏,紧敲堂锣逼猴子上树,忙拱手向王福道喜,弄得王福哑巴吃黄连,假戏真作,忙说:“同喜!同喜!虽事出唐突,老婆,咋的也得给咱干女儿个见面礼吧!啊啊,鱼美人,鱼美人!你这骚蹄子,堆祟哪旮子了?”鱼美人看大老婆来了,早溜到后屋了,听王福叫她,忙从后屋钻过来问啥事儿。王福说:“快把我搁你那旮子的朱雀金簪子和凤鸟耳坠拿来。”鱼美人懦怯的回屋拿来个包金角带小金锁的精致楠木小匣子,王福掏出金钥匙,打开小匣子盖,那饰品精美得巧夺天工,美仑美奂,闪闪耀眼,“哈哈,这玩意儿,好玩意儿,佩戴在小鱼儿这样俊俏姑娘头上,才叫货真价实的啥马配啥鞍呢!换个人戴,都白瞎!这回算找到了正当香主了。”小鱼儿不是贪小的小家子气孩子,本想不接。要不接,又怕太扫好脸的王福面子,那会尴尬得骑虎难下。她看下大老婆,大老婆努嘴说:“丫头,还不快谢过干爹?”小鱼儿眸子一闭,一不作二不休了,双膝缓缓跪下,脆生生的叫声“干爹!”小鱼儿这一声干爹,叫得王福心里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了,忙呵呵的“这、这还真的了啊!”扶起小鱼儿,珍稀的说:“情理尽了,快跟曲三爷走吧!走晚了,我可就嘎惜你不叫你走了啊,是不老婆?”大老婆拿鼻子哼一声王福,“我费尽心思说动小鱼儿认了我这个干妈,你背地里破楔子烂橛子的使坏打横的,倒兿殖傻陌准窀龈膳儿,你捡个大便宜,偷着乐去吧!”鱼美人不知个个儿是吃哪碗干饭的,也操笊篱捞二米饭,向前凑凑,显勤儿献媚的说:“我说,当家的捡个大便宜,那我这做小妈的,不是更捡个大大的便宜了吗?都一家的人,咋不给咱也磕一个呀?”王福说:“去去,你凑啥热闹赶啥乱啊?”大老婆撇嘴说:“今儿这风真大,说话别膻了大舌头喽!小鱼儿咱们走,干妈送你。”曲老三是个精明人,见好就收,再扯拉下去,恐怕好戏在后头,忙附和大老婆说:“大哥,大嫂说的对,赶早不赶晚,我得走了。”
天飘上了小雪花,曲老三跟和大老婆惜别相拥哭啼过的小鱼儿刚刚上了马爬犁,正叫起马蹄,手下另伙喽啰赶着两挂马车,老远的就大呼小叫的喊:“三爷!三爷!鱼送来了。”曲老三恍然大悟,忘了跟王福说了,忙下爬犁,对王福说:“大哥,刚封的江,冒眼打不住,弟兄们靠江岔子边儿破的冰,下的截网打的。这送来的是五百条大鲤子,犒劳犒劳弟兄们,不成敬意,请大哥笑纳了。”王福上得车前一看,满车十来斤的大鲤子,高兴地说:“三弟,大哥收了。”曲老三上了爬犁说:“你不收,我就一块堆儿拉回去。哈哈哈,那事儿我再探实了,叫鲁大虎给你送信来啊!”王福挥着手,“不来信,我就个个儿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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