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告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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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则赶到医院时,宇文慧正在急救室,他拉着杜若不停地问:“怎么可能,妈妈没有心脏病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每年都体检的,我知道的,她没有心脏病……”他把这几句话颠来倒去的讲了又讲。www.Pinwenba.com

幸好送医及时,急救后的宇文慧没有什么大碍。正则坐在病床前,紧握着母亲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无心去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母亲被刺激得犯病,他只是握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会离他而去,他是多么地感恩,只要母亲还能睁开眼睛看见他,他就在心里百遍千遍地感谢老天了。他从来没这样卑微过,在命运面前,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而无用,当他等在急救室外的时候,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恨不能匍匐在地祈求上天,不要把母亲带走。

等到宇文慧再次沉沉地睡去,他仍坐在一边,时不时地伏在母亲的胸口听她的心跳,甚至轻轻地用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感受她的鼻息,他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不敢离开不敢睡觉,怕妈妈会在他疏忽的一瞬间离他而去,永远不再回来。他要靠自己的听觉触觉和视觉来确定妈妈还在他的身边。杜若劝他不听,只好给他买了水和面包来,可是他根本吃不下去。

他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杜若心酸地看着傻了一样的正则,但是,要想让他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假如硬拖他走,或许他的精神会因此崩溃,那比身体受伤更加可怕。杜若简直不认得他了,这个陌生的男人,真是她结婚二十年的丈夫季正则吗?脆弱至此,无助至此,神经质至此!

那么她,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时候离开这一对都处于重病期的病人,弃他们而去。善后的事都得靠她了,正则这样的精神状态下,除了沉溺于惊恐和担心之中,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她竟然估计错了。第二天一早,当她推开病房的门时,看到的正则已经变了一个人,虽经一夜无眠,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胡子也一宿成乱草,但他的精神面貌已非昨日可比。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智,他又是二十年来那个她所熟知的正则了。

那一夜,他握着母亲的手,握得出了汗,他才意识到,病人本来就虚弱,手这么一直被他攥着大概不会太好受,于是他轻轻放开了她的手,用温湿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她手上的汗渍,为了让她休息好,他早早把灯关了。窗外霓虹灯的光射进来,屋里并不黑,他久久地盯着母亲的脸看,放下手后,她似乎睡得更安稳些了。他稍稍放了心,站起身走到窗口,从窗帘的缝隙间朝外看去,夜空看不到星,城市的天空,变幻着五彩的光线,那是来自射灯和霓虹灯的光芒。楼下的马路上车虽然少了,但来往车辆的灯好像射得更远了,这一切让城市在沉睡的时间里仍然进入不了黑暗。

他回过头来看看床上,母亲安宁的面容、平静的呼吸使他感到安慰,他又转过头去看窗外,他也不知道具体在看什么,但在转头的那一霎,他突然心里一慌,如果白天母亲就在昏迷中过去了,万念俱灰的他,会不会跟着她去?他不觉心跳加速,怦怦的心跳声似乎要震破这午夜的静谧,他眼里的窗外世界忽然黑暗一片。这时他听见母亲在轻声地喊他:“正则”。

他被这轻轻的呼唤惊醒,循声回转身去,看见母亲已经睁开眼睛,正微笑地看着他。

“妈妈。”他蹲在床边,握住了母亲的手:“妈妈。”母亲的手温热无力,但她的笑容却给了正则无限的力量。他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眼泪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他感到有满心的话想对母亲说,可却一句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流泪,泪眼望着虚弱的母亲。

“正则,你知道吗?”她用另一只挂着吊针的手轻轻抚摸正则的脸:“我倒下的时候是多么害怕。我真怕自己会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时候我动不了也出不了声,可是心里却明明白白。”

“妈妈。”正则唯有一遍遍地喊着母亲,才能让自己安心,才能让自己相信母亲已经脱离了危险。

“正则,无论发生什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宇文慧对儿子冰,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她似乎看透了刚才窗前的正则心中那一瞬间的混乱和迷惑,痛苦与否,幸福与否,只有在体温尚存的条件下,才能感受,才有体会。

“妈妈。”正则也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言外之意,他心痛得难以自控,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这颤栗通过两只相握的手传到了宇文慧的感知里,唉,所谓彻悟,必得经历这样的疼痛吧。人生到底有多少次的彻悟?人心必须经过多少次的痛彻心扉才能羽化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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