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6/6修整（2 / 2）

叶未双闭着双眼，耳旁是莫离的声音。他的眼前不再出现满是血迹的头颅，一片黑暗之中他能听到很多声音。旁边台子的打斗声，兵器刺入骨肉的摩擦声，对面男人飞刀相撞的清凌声……还有台下的莫离沉稳的呼吸声，对面男人身上的两个近乎重叠的心跳声……

“嗉！”一阵尖锐的破风之音直面而来。叶未双仿佛能够听见面前的大气被那柄轻薄的飞刀割裂发出的细锐的尖声嚎叫。他仅仅是一个错位，那柄飞刀便呼啸着远去了。然而空气并没有停止颤抖，另一道嚎叫渐近的时刻，脑后同时响起了划破风的声音。

叶未双蓦地矮身，双手在地面一撑，身体悬空的瞬间四肢张开了诡异的角度，数道风声呼啸着从他的腰间肋下耳窝侧畔擦边而过！

对方的心跳快了那么一瞬。

叶未双却感到自己的心跳彻底消失了。就像对面站立的是莫离，他朝自己开的每一枪都正对心脏，然而在每一颗子弹上叶未双都能嗅出那种浓郁的信任。对于他能毫发无伤的躲过的信任。从一开始无法相信莫离竟然拿枪对着他，到最后闭着双眼微笑躲闪他的致命子弹，叶未双已经完全将性命交托给了这个曾经抛弃过幼年的他的男人。

而现在，依旧如此。那个人站在台下，他说：“下面就是你的拿手好戏了。”

叶未双的心绪一下平和了。他不必有任何害怕，他只需要躲闪，然后听着莫离的每一道指令。他能听到莫离心脏的跳动，十分沉稳，极度踏实。他仿佛置身在了海中。四面的海水无法阻碍他的任何一丝行动。

手掌飞刀锁链的男人瞪大了双眼，极度震惊之下他险些无法拿稳手中的妻子。那个小鬼的身形实在太快了……和刚才完全不同！虽然先前的身法也的确玄妙，然而此刻却让他感到了一种恐惧。他似乎能预料到每一把飞刀的轨迹，连他背后飞来的都能瞬间察觉。无论多少柄飞刀的相撞干扰，似乎都没有办法撼动他对于攻击的判断力！男人的背上已经满是冷汗。他瞥了一眼台下冷笑的男子。在他看来，完全是这个天仙的能力让对面的孩子爆发出了这样惊人的实力。

他再度吞咽着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锁链。飞出去的飞刀已经达到了两百八，在他和妻子的控制下密集得朝那个少年轰去，然而他无法相信在这样密集的刀刃下，那个少年居然能仅用身法的改换带动气流的轨迹让刀刃偏向，随后数十把飞刀就撞击在一起被破除了攻势。

男人的脑中响起了一道微微有些发狠的声音：“出手吧！”

他蓦地双眼睁大，狠下心来，浑身的锁链一震，顿时一阵轰鸣声响。他健壮的身躯猛地一抖，向前一扑，绵长的后劲延迟了一瞬，随即，千把飞刀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在一个短暂的空白之后向叶未双狂扑过去。

叶未双的心下顿时一惊。他感觉到了万马奔腾般的咆哮，密密麻麻的刀刃完全堵住了他面前一切可能逃脱的路径。就在这时，莫离的声音响了起来：“five-seven正前东南12度。”

莫离是知道叶未双身上携带着什么枪的。以他的眼力从叶未双后腰突起的形状就能辨别。虽然他不知道叶未双枪里的子弹究竟剩下多少了，但是当他看到叶未双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按到身后时，他就明白这回赌对了，他的枪里最起码还有一颗子弹。而叶未双知道得比他更多，他的最后一颗子弹不是符咒灰捻成的，而是荷枪实弹——一颗真正的金属子弹。6%铜皮纯铅芯子弹。纯铅芯弹一般只在大口径手枪用弹中用到，但是莫离给他的几乎都是这种奇特的小口径子弹。精度最高的枪配上这种强度的子弹，破坏力惊人。当叶未双举起枪的时候，对方完全看不到那密密麻麻的飞刀后的景象。然而男人的耳中却响起了一声尖叫：“阿平，那小子有枪！”

没人能质疑枪的威力。它的速度和质量使它的攻击力比轻薄的飞刀远远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即便是这样密集的飞刀，在男人刻意扩大而只铺开作一层的条件下，那最后一颗金属子弹依旧以难以抗拒之势精确射入了目标。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仿佛有什么碎裂开来，男人猛烈的咆哮之声蓦地轰响。凄厉的惨叫声依稀是一声：“丽子！！”

叶未双微微一慌。他听到了什么破碎一地的声响，面前的所有飞刀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接着浑身杀气的男人几乎是在一个倒下的同时又跳了起来，向叶未双冲来。那种猛然爆发的速度叫叶未双吃了一惊。他心下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是那个答案让他不敢去想，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未双！”莫离的声音猛地将他惊醒，叶未双慌忙侧身闪避，然而那柄红穗小刀已经杀到，毫秒之间便刮下了他的半个肩膀。红色的血雾顿时爆了开来。叶未双只感觉到刀在骨血上一挫，单单还只是触感，随后，剧烈的疼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猛地袭了上来。叶未双不觉发出了一声凄烈的惨叫。

“未双！”莫离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之中竟有了一丝惊慌失措。

叶未双猛地后退了好几步，睁开眼来。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狰狞的面目将他狠狠吓了一跳。“按穴！”莫离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叶未双几乎是下意识地落手，一掌拍下竟然比那个男人还快了几分。男人成爪的指尖狠狠掐进了叶未双血淋淋的肩中，叶未双惨叫的同时，被拍中后颈的男人双眼一瞪，随后才绵软地倒了下去，手上巨力仍旧持续了半刻。

台上的号码暗淡了。

叶未双的胸口剧烈地喘息着，那铁钳一般的五指还深深嵌在他的伤口里。不远处，一个女人浑身是血的身体软倒着，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

就在号码消失的同时，莫离跃上了台，一把抓住了瘫软下去的叶未双。他恶狠狠地盯着叶未双左肩上的伤口和五指，从后面环抱住了叶未双，右手捂住了他的嘴：“忍着点。”

叶未双已经没有点头的力气。

莫离抓住了那只厚实的手掌，那手上的青筋突暴得很厉害，可见插进叶未双的肩头时用了多大的力气。他似乎是以要把他心脏掏出来的力道狠狠抓下去的，五根手指全部齐根没入，手背上都已经发了青。

莫离拽住男人的手腕和虎口，双眼之中眼光一闪，左手筋脉突起，生生将那鲜血淋漓的五指抽了出来。叶未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被闷在莫离的大手之中，随即声带无法承受尖利的嗓音，化作了无声喑哑。

五个血洞顿时被如注的鲜血覆盖了。

莫离在口袋里掏了掏，却连一张符都没有掏出来，他又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睡衣，最后只好在快要失去意识的叶未双衬衣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撕下了布条来细心地绑上。虽然他包扎得实在算不上好看。

“别睡！”莫离狠狠摇了摇叶未双，叶未双快要合上的双眼勉强睁了睁。莫离看到了他的口型，依稀是：莫……离……

他微微沉默了。是莫离。不是莫叔叔。

脆弱的躯体倚靠在他的怀中，眼前的人神经**都临近了崩溃的边缘。莫离看到他带着不安而痛苦的神色，颤抖着双唇说：……我……杀人……了……

莫离搂紧了那个体温偏低的身体。没有一次这样慌乱。没有一次这样惊恐。仿佛无论叶未双出了什么事，都会剜去他大半条生命。莫离紧紧抓住叶未双完好的那边肩，低下了头。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鬼使神差，他低下头的那刻，竟然将温热的双唇按在了叶未双被那柄小刀擦伤的下巴上。湿润的舌头在冰冷圆润的下巴上来回舔舐，腥咸的味道冲进鼻腔。叶未双的神志似乎也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他的脸上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接着，莫离火烫的唇触到了他的下唇，那条温热而腥咸的舌头随即探入了叶未双的双齿之间。叶未双听到自己的心跳恢复了跳动。一下极为强烈的跳动。然后，他靠着的胸膛里的心跳，开始和自己一个频率。

莫离默然地将叶未双打横抱了起来，叶未双失去控制力的左手被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靠在叶未双自己的身侧，他跳下台子时白色的睡衣已经被染上了一片血红。

注视着这里的人的双眼一双双全然盯着他和叶未双看，莫离只是来到了亮着和台子上单号一侧相同号码的房间，踹门进去，将人放在了床上。叶未双仍旧撑持着一双眼睛竭尽全力盯着莫离。他叹了一口气，在他耳旁说：“你的子弹，是擦着那个女人的命核击中她的。只是打碎了她的凝型。没有伤及性命。”

叶未双在听到“没有伤及性命”的瞬间，心头吊起的什么猛地落了地。一阵晕眩袭上来，他连莫离的叮嘱也无法坚持，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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