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媒人(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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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道逢不平拔刀助  鸾胶欲断吾续之(下)

任是非道:“姊姊,我们去瞧母猪。”阿娇也想瞧热闹,极是热心,道:“好,我们去。”牵着清儿的手,跟在任是非后面。公孙山一步不离地保护阿娇。

到得柜台上,任是非向掌柜打听明白,阿花至今单身,心中更喜,暗道:“老子今天就让你嫁人。”到得阿花门外,伸手打门,出手甚重,把门敲得震天价响。

屋里阿花道:“敲什么敲,是哪个天杀的杀才,老娘的门敲不坏?老娘怎么收拾你这杀才。”找了一根木棍,提在手里,打开门,举起手中的木棍,就向任是非头上打去,骂道:“你这个杀……”一个“才”字还未出口,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寒气森森的短剑架在脖子上,吓得心惊胆颤,哪里还骂得出来,手一软,举起的木棍落将下来,砸在大脚趾上,痛得大叫道:“我的妈呀。”她声似破锣,大叫一声,极是凄厉刺耳。想骂句你这杀才,见短剑,哪里还敢骂,一边忍痛,一边道:“小……大王饶命。”本想叫一声小大王,转念一想不妥,才改口叫大王。

任是非左手一伸,道:“老子这个大王,专爱打劫胖女人。胖女人钱多,才养得肥,老子把钱给打劫一光,你没钱就可以减肥,变得苗条些。快拿钱来。”

阿花道:“是,是。大王,我就拿钱,就拿钱。”从贴肉处掏出一个包袱,一层一层地揭开,足足揭了五层,才露出银子来。任是非一瞧,里面是两块碎银子,大约两钱,道:“就这么点?”阿花道:“回大王,就这些。”任是非道:“哼!鬼才信。”阿花急道:“大王,实不相瞒,我就只这点银子。原本只有一钱银子,一个乞儿来偷,被我要了回来,隔壁张老爹给了我一钱银子,就成了两钱。”阿花没见阿娇身边的清儿,就算她见了,也不认得了。

任是非心道:“早知道你这肥猪只有两钱银子。再逗你一逗。”道:“胡说,两钱银子,你怎么过日子?”阿花道:“我琢磨着,用光银子,去上吊。”阿花答得有趣,阿娇忍不住卟嗤一声,笑了出来。任是非强忍住笑,紧绷着脸道:“你连买绳子的钱都没有,怎么上吊?”阿花想了想道:“那老娘就投井。”任是非再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公孙山也笑了起来。

任是非收起短剑,道:“大姐姐,我你蛮可怜的,就给你指点一条发财的道路,不知你有没有胆做?”任是非叫她大姐姐,阿花胆色顿壮,道:“兄弟,什么路?快说给大姐听。”任是非道:“不说也罢。说了你也不敢做,还是省省吧。”阿花道:“好弟弟,你说。大姐姐一定做,一定做。”抓住任是非的手,嚷个不停。

任是非心道:“肥猪想占老子的便宜。”抽出手,道:“大姐姐想不想吃香的,喝辣的,顿顿大鱼大肉,餐餐山珍海味,佣仆成群,供你驱使?”阿花道:“大鱼大肉,大姐姐自是想的,山珍海味,倒不放在心上,不过,最好是有。佣仆成群,不稀罕。”

任是非心道:“没出息,连几个佣仆都不敢要。”道:“大姐姐,东武阳谁最富?”阿花道:“自然是秦员外。”任是非道:“大姐姐想不想要秦员外听你的话,孝敬你?”阿花道:“大姐姐自然是想,他又怎会听大姐姐的话?”

任是非道:“这好办。大姐姐嫁给他就行了。到时,大姐姐要他东就东,要他西就西。”阿花道:“秦员外家累千金,怎会娶你大姐姐。”任是非在阿花脸上拧了一把,道:“大姐姐这么漂亮,他到哪儿去找。秦员说,他就是上了大姐姐,就怕大姐姐不上他,才一直不敢跟你说。”阿花大喜,道:“真的?好弟弟,你没骗大姐姐?”

任是非道:“秦员外亲口给我说的,他说他夫人早已去世,之所以一直未娶,是因为喜欢大姐姐,虚位以待大姐姐。秦员外又说,要是大姐姐同意的话,他就派人送聘礼。我说,这也不必了,大姐姐知道你对她好,心中一定高兴,这些东西,大姐姐也不放在心上。秦员外还说,要真是这样的话,就择定吉日成婚。我掐指一算,今天正是黄道吉日,秦员大喜过望,竟然背过气去,我忙活了好一阵,才把他救了过来。他一醒过来,什么话也没说,直催我来给大姐姐报信,说等会儿就派人来接大姐姐成婚。我一高兴,就来和大姐姐开了个玩笑,大姐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大姐姐快去准备一下,不然的话,等会儿,可来不及了,要是误了时辰,可不吉利。”

阿花被任是非的一番瞎话,说得心花怒放,喜不自胜,抱住任是非,在他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笑道:“你这小杀才,吓得你大姐姐心惊肉跳。在你报喜的份上,老娘也不和你计较。”放开任是非,转身向屋里跑去。高兴之下,忘了地上的棍子,被绊得摔了一跤,这一跤好不疼痛,想到今天是自己的大好日子,也不觉得疼,爬了起来,朝里屋跑去。

任是非被她一吻,几欲作呕,掏出手帕,擦了半天,把手帕扔到一丈外,骂道:“肥猪有骚味。”

阿娇笑道:“非弟,真有你的,不愧舌灿莲花。”似笑非笑,任是非知他在取笑自己,讪笑着不答。

风天南带着一大帮子人来了,有扮娘,赞礼官,吹鼓手,奔走杂役,还有八个轿夫,抬着一顶花轿。任是非检视了一应物品,新郎新娘衣服衣冠,灯笼,大红喜字,还有大红花,甚是满意。吩咐扮娘去帮新娘更衣,其余人等在门口,准备出发。

任是非高高兴兴地回到客店,骑在大花背上,驱虎来到门口。众人诸事已毕,只等他来发号施令。

阿娇骑上小花,把清儿也抱了上去。任是非道声:“走。”和阿娇骑虎在前面开道。

街上行人见了这队迎亲队,诧异无比,无不啧啧称奇。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从无在迎亲队前面用虎开道的,而且虎上还骑得有人,一个俊美少年,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美妇,你说怪是不怪?

任是非开心之极,只觉这次骑虎当街而过,和在东阿时,又是一番不同光景。在东阿虽是威风八面,却无今日的喜庆气氛,更可惜的是没有阿娇这个大美人伴于侧。

迎亲队鼓乐齐奏,悠扬悦耳,众人只觉轻快异常,不多时就来到秦员外府第。门口有两只石狮子,两个手执棍棒的护院。任是非毫不理睬,率领大队,闯将进去。护院喝道:“什么人?”任是非手一伸,抓住两人头发,头碰头一撞,两人便晕了过去。任是非进了门,才走得两三丈,迎面而来一个护院,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任是非话也懒得说,一个耳光打将过去,直打得他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任是非道:“你们各司其职,要迅速麻俐些,干得好,赏银十两,干得不好,罚银十银。”这种用银子的办法,在东阿早就学会了的,今日故伎重施,依然收奇效,一众杂役无不欢天喜地去忙活。在该挂灯笼的地方挂上灯笼,在该贴喜字的地方贴上喜字,片刻功夫,就把整个庄子布置得焕然一新,喜气洋洋,吹打手唢呐齐奏,锣鼓齐鸣,更添几分喜庆气氛。

众人忙活,秦员外府上人,惊奇不置,几疑是在梦中,世间哪有突然闯将进来,大办喜事的事,事实俱在,不得不信。机灵的,见事情来得过于突兀,忙去报知秦员外。

任是非去把十来个护院料理了。护院那几手功夫,他哪放在眼里,或是一掌,或是一拳,或是一脚,便即昏倒在地。

任是非料理了护院,回到大厅,往正中太师椅上一座,眼睛转个不停,寻找秦员外。

秦员外接到庄丁报告,飞快向大厅奔来,刚进大厅,就被任是非一把抓个正着。任是非抓住秦员外头发,重重往地上一顿,直顿得秦员外浑身骨头几欲散架。任是非手一挥,杂役给秦员外换衣服,七手八脚地给秦员外换上新郎衣冠。秦员外被任是非一顿,动弹不得,唯有被杂役摆布的份,大是惊奇,心想自己何以突然做起新郎来了,转念一想,要是新娘美貌的话,续弦倒也不错。更想到也许是自己家累万金,人又俊美,引得哪个大家闺女委身下嫁,也说不定,心中倒有三分希冀。

一切布置妥当,任是非道:“开始拜堂。”赞礼官道:“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

扮娘簇拥着阿花进来,阿花临出轿时,突然害羞,在头上搭了一条盖头帕。任是非嬉笑道:“大姐姐国色天香,就让他们开开眼界。”揭下她头上的红盖头。

秦员外府上人心中好奇,早就想一睹新娘花容玉颜,瞧瞧是谁家闺女,如此爱慕员外,一见之下,竟是远近闻名的丑女肥婆阿花,大觉有趣,无不掩口葫芦。

秦员外以为新娘是大家闺秀,心眼已活了三分,一见之下,竟是阿花,大不是滋味,偏偏阿花冲他一笑,满嘴黄板牙突出,抛个媚眼,大眼小睛挤作一团,要多难,就有多难,令人几欲作呕。

赞礼官喊道:“一拜天……地……。”阿花盈盈拜倒,硕大的身躯拜将下去,有如一堵墙。秦员外有心不拜,风天南在他头上使劲一按,身不由主地拜了下去。

赞礼官道:“二拜高……夫妻对……拜……”本想叫拜高堂,想起二人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才改口叫夫妻对拜。任是非道:“等等,怎么不拜高堂父母?”赞礼官面有难色,任是非明白了,童心大发,道:“拜老子也一样。”向二人面前一站,双手叉腰,道:“快拜老子。”赞礼官道:“二拜大……媒……”阿花心想自己这桩美满婚姻,全是任是非从中撮合,正该拜他,大大方方地拜了下去。秦员外有心不拜,风天南知任是非心中高兴,有心不扫他兴致,在秦员外头上重重一按,秦员外不得不拜倒。任是非大乐,赞道:“乖儿子,乖媳妇。”笑得连嘴也合不拢。

赞礼官喊道:“夫妻对……拜……”只要这一拜拜下去,就是正式夫妻,阿花乐不可支,向秦员外盈盈拜下去。风天南一使劲,秦员外转身对着阿花,再在头上一按,秦员外向阿花拜下去。秦员外知道这一拜是万万拜不得的,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硬是把弯下去的腰,给撑了回来。风天南无论怎样用力,都不能令秦员外弯腰。任是非道:“风大哥,小弟来。”跨上一步,右手一伸,向秦员外头上按去。

一个少女叫道:“这位官人,求你放过爹爹。爹爹要是得罪了官人,小女子代爹爹给你赔罪。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饶了爹爹。”正是秦员外之女娥儿,向任是非盈盈一福,施了一礼。娥儿得庄丁报知此事,心知必有缘故,急急赶来,为父求情。

任是非心道:“老子为你终身大事操劳,你却来和老子作对。”道:“这可奇了,老子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怎会得罪老子?”

娥儿道:“官人来到敝庄,不知所为何事,不知官人能否告知?只要敝庄能够做到,自当为官人办到。”

任是非道:“不错,老子到你府上来,确实有事。听说你们家有的是金子银子,老子囊中空空,想来化缘一番,化他妈个百八十万两来使使。”

娥儿心道:“这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道:“官人瞧得起敝庄,是敝庄之幸。敝庄略有薄产,却不敷官人之数,我父女俩自当典卖田产,凑足官人之数。”

任是非道:“老子每次化缘,都要祭告太上老君,求他老人家保佑老子马到成功,化得大笔大笔的银子,好花差花差他奶奶的。昨天晚上,老子照例祭了他老人家一番,晚上他就托梦给老子,说阿花大姐姐,非常非常喜欢你父亲,感动了他老人家,要老子玉成其事。只要老子做成这件事,今天就可以化他妈的千八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老子一觉醒来,想呀想,有心不做,一来对不起太上老君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二来对不起大姐姐,让她空守闺阁,太也不值,三来,也更对不起老子自己,这么多银子,岂能白白错过。所以,老子只好这么做了。要老子不做,也可以,给老子一千万两银子,老子撒手就走。”右手向娥儿一伸,道:“快拿银子来。”

娥儿心道:“我们就是把所有田产卖光,也不过五六十万两银子,他一开口就要一千万两,这可如何是好?”一时无计,向任是非望了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眼睛不停地转,满脸狡黠,心念一动,知他在说笑,道:“官人莫说笑话。官人相貌堂堂,一脸正气,怎会是打家劫舍之辈。不知官人来到敝庄,所为何事?”

任是非被她一捧,大是受用,心道:“小丫头挺会说话。”道:“事情倒是有一件,你父亲寡居多年,老子瞧他蛮可怜,想给他撮合一门亲事。在街上一打听,阿花大姐姐也是年过中年未婚,擅自作主,把这门亲事给定了。心中一琢磨,今儿是黄道吉日,利于嫁娶,就来给他们拜堂。阿花大姐姐心中早就有了秦大员外,秦大员外见着大姐姐也是秋波频送,两人眉来眼去,已非一日,大小姐,你说老子这月老是不是做得挺便宜。”

阿娇,风天南和公孙山听他调侃,说得甚是有趣,想笑,想到要是笑了出来,可不大妙,只好强忍着。

娥儿道:“官人爱说笑,爹爹是正人君子,怎会做这种事?”

任是非道:“正人君子,不见得。老子瞧他貌似正经,暗怀奸险,说不定背着你,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是有的。何况,男女事,彼此互通款曲,抛抛媚眼,送送秋波,也是很正常的,夫子尚云‘食色性也’,圣人尚且言之,我们凡夫俗子,怎能不效之?大小姐,你说老子的话,对不对?”

娥儿道:“小女子辨事不明,不知官人之言,对是不对。小女子坚信爹爹,不是那样人。”

任是非道:“你怎么知道,你天天和他在一起?”娥儿道:“我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自是天天在一起。”任是非道:“此言当真?”娥儿道:“自然不假。”

任是非笑道:“可笑啊,真可笑。要是你们父女天天在一起,你又怎能和陈伦私相往来?分明是在说假话,骗老子。”

娥儿料不到任是非会知道她和陈伦的事,不知如何回答,愣在当场。任是非道:“娥儿,你就站在一边热闹,你爹的喜事只差一拜就成礼了,到时,你如何谢老子?风大哥,成礼。”风天南应道:“是。”使劲向秦员外头上按去。

秦员外心道:“这一拜要是拜下去,这肥婆岂不是成了明媒正娶的媳妇。”叫道:“慢,我有话说。”任是非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屁话就拜……堂……”心中一高兴,把拜堂二字拖得长长的。

秦员外道:“这位官人,和我秦某素不相识,何苦为难在下?”任是非奇道:“拜堂成亲是为难事?老子还没听说过。风大哥,你听说过么?公孙大哥,你听过吗?”两人都道:“没有。”任是非得意非凡地道:“秦员外,听见了吧。老子一片好心,你居然当成驴肝肺。拜堂,拜堂,快拜堂。”

秦员外道:“官人要是再相逼,秦某只好咬舌自尽。”任是非心道:“这老小子说不定,说得出,做得到。要是真的弄出人命来,别的不说,师父可饶不了老子,不扒了老子的皮才怪,没了皮的任是非,岂不成了任死非?还是见机收篷。”道:“秦大员外,这又苦。阿花大姐姐,可喜欢你得很,你干嘛不和她拜堂?”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师父,一想到师父,不得不改变初衷,不再戏弄秦员外。

秦员外冲口而出,道:“她喜欢我,我不喜欢她。”任是非奇道:“不喜欢就不能成亲?老子不见得。”秦员外道:“就是死,我也不和她成亲。”向前一扑,趴在地上,不起来,竟是耍起赖来了。风天南手掌按在他头上,万万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阻止不及。

任是非心道:“这老小子来是当真的。见好就收,不然弄出大事来,老子可要倒霉。”道:“不拜就不拜,何苦赖皮,趴在地上。你说说,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啥滋味?”秦员外脱口道:“苦不堪言。”任是非道:“苦从何来?”秦员外道:“两情不相悦,两情不相依,两心不相印,心灵不通,要多苦就苦多。”

任是非心道:“该办正事了。”喝道:“你既然知道,怎么明知故犯?”秦员外奇道:“我明知故犯?”任是非道:“然也,然也。你女儿和陈伦两情相悦,两心相印,情爱甚笃,你为什么不准他们在一起?这不是明知故犯?老子本不知道,昨天晚上睡觉,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太上老君。他老人家说,他昨天从东武阳经过,碰见你为难陈伦,他老人家大是气愤,略一施法,你们就躺在地上,行动不得。等他们二人说过话,你们才能够行动,是不是有这回事?”

昨天任是非用指力点倒庄丁一事,秦员外已有七分相信是太上老君显灵,再听任是非说得丝毫不爽,哪里还有怀疑,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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