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1 / 2)
邱敏随卢琛返回住处,侍女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邱敏随意扫了一眼,看到桌上摆了红豆粥,雪白酥酪,用鸡蛋、面粉糅合酥油炸制的铃状点心再淋上一层金黄色蜂蜜,还有夹了果脯和肉脯的樱桃毕罗,都是她平常喜欢吃的。
浓厚的食物香气在空气中飘散,若是平时邱敏早就饿了,可是她刚从鲜血满地的杀人现场回来,此刻看到一桌红红白白黄黄的食物,顿时想到那些无头的死尸,崩裂的脑浆,空气中油末的香味,非但没有给她带来半点食欲不说,反让她觉得恶心忍不住干呕,加上一宿没睡,更是脑子发晕四肢无力。
卢琛见她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忙让侍女将大夫找来,他有些后悔让她看到杀人的场面,只是昨夜军营内乱,那种混乱的时候,他也不放心将邱敏单独留下。
过了一会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老大夫到了,不慌不忙替邱敏诊了脉,接着脸上堆起笑容,正要开口对卢琛说恭喜的话,卢琛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眼见那老头一副讨好的模样,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可能,急忙制止对方开口,使了眼色让大夫跟他到营帐外面。
确定邱敏听不到后,卢琛低声问:“是不是有了。”
那大夫连忙点头,又道邱敏体弱,胎儿有些不稳,要卧床休息。
卢琛微微触起眉头。
以前若有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让人送去堕胎药打掉。子嗣关系到权利的继承和财产的分配,为了权利父子相残从来就不是新鲜事。何况儿子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若到了残幕之年,被一群野心勃勃的儿子围着,那绝对是场灾难。但邱敏怀的孩子他还是想要的,他的权利和财产只会留给他心爱女人生的孩子,况且男女间有了血脉的牵绊,关系就能更加牢固。
只是若让邱敏发现怀了他的孩子,他担心邱敏会故意流掉,而他现在又忙着攻打幽州,没法天天守着她。邱敏又不是个老实的性子,鬼主意颇多,谁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如今她还没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能多瞒她一天是一天,等月份大了,胎儿就不容易掉了。
军营已经不适合邱敏呆了,如何安置好她成了心头一道难题,卢琛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尽快拿下幽州,毕竟幽州是天下几大繁华地之一,城内物储丰富,还有御医,安定富足的环境才能让邱敏养好身体生产。只是昨夜刚发生营啸事件,现在军中人心不稳,不宜马上兴兵进攻。卢琛烦躁地朝幽州的方向看了看,暗道再等几天,等他准备充分,必将幽州夺回。
卢琛吩咐老大夫一个字也不准泄露,让他去炖些适合孕初期安神养胎的汤药,接着返回帐内陪邱敏躺在一处。
邱敏闭着眼睛刚刚睡下,卢琛小心翼翼将手贴在她尚还平坦的小腹上,想到手掌下有他血脉的延续,一时间竟有些激动,这是过去从不曾有过的心情。待他攻下幽州城,就暂停兵事,每日守着邱敏,让她好好养胎。洺水的那场战役,他设计用洪水冲走了祈朝的精兵,至少几年内,沐泽是无力再度北伐了。而他,为了邱敏,也可以暂不南下。过去向往的烽火天下,激昂江山,如今看来也未必及得上红颜一笑,佳儿在怀,或许他该安定下来好好治理北方,休养生息。
邱敏一觉睡至午后,因为梦见昨夜的屠杀,她基本是惊醒的。
一睁开眼,看到卢琛正睡在她身边,唇角边还带着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昨天才刚杀了那么多手无寸铁的人,现在睡梦中都在笑,梦见自己杀人就这么开心吗?邱敏抿了抿唇角,对卢琛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准备起来,卢琛一向眠浅,邱敏一动,他就醒了。看到邱敏要跨过他下床,连忙将她抱住,转了个身再轻轻放下,顺便帮她把鞋子套在脚上,生怕她弯腰时压到肚子里的胎儿。
邱敏无语注视卢琛几秒,纳闷这货在发什么神经。
卢琛哪管邱敏怎么想,只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两人独处时,邱敏要喝水,他主动去倒,邱敏要吃饭,他主动去端,就怕她走路不注意,把孩子落了。
他今年二十八岁,以这个时代人的早熟来说,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正常情况下,应该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要知道,有些男人,十三岁就做了爹,等到二十八岁时,可能都做爷爷了。
曾经他有很多次做父亲的机会,最后都被他自己亲手断送,大约那些孩子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所以也不希望他们降生。被刻意压制延迟了十几年的父爱,一朝遇到合适的对象,就像破土的春芽,熬过一个严冬后开始蓬勃旺盛地生长。
然而邱敏感觉心里毛毛的。
是不是这家伙杀人太多,终于遭报应撞邪了?邱敏知道卢琛喜欢她,对她比别的人都好,可也还在正常范围内,毕竟他还有这个时代大男子主义的通病,不可能对一个女人服软,然而现在……
邱敏看着卢琛亲自端药给她,顿时汗毛倒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严重怀疑卢琛给她喝的药有问题。她倒不觉得卢琛会毒死她,卢琛要杀她太简单了,一只手就能捏断她的脖子,何必还要去熬一碗药哄她喝?
可是这药……邱敏蹙着眉头,暗想这药肯定有问题。
毕竟卢琛曾多次用酒灌醉她,说不定这次想换个花样,搞点催/情的药来助兴。这么一想,她就更觉得卢琛卑鄙无耻。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对待感情千百次放浪形骸的人,也会有想认真爱一次的时候。
邱敏死活不肯喝,一伸手把药碗推开,“你给我喝药干嘛?我又没病!要喝你自己喝!”
卢琛急忙稳住药碗,才没让邱敏把药洒了。他怕邱敏知道自己有孕,所以不敢跟邱敏说这是安胎的药,只骗她是预防风寒的药。卢琛好言好语劝邱敏:“你昨晚在户外吹了一宿风,寒气已入体,喝一碗药祛风散寒,北方的冬季极冷,再过几天还会下雪,若是病了很麻烦。”
他这话说的在理,邱敏也觉得昨夜吹了风,人有些不舒服,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吐了么?或许就是冷风吹多了受了寒,可是卢琛的行为还是很可疑啊。
邱敏冷冷地看着卢琛:“你昨晚也吹了风,你怎么不喝点祛风散寒?”
卢琛面不改色撒谎:“我已经喝过了。”
邱敏不信:“既然是预防的药,多喝点更保险,你喝了我再喝。”
言下之意,除非卢琛给她试喝,不然她就不喝。
卢琛有点崩溃,试喝别的药也就罢了,可这是安胎药,哪有男人喝安胎药的理?
他本想叫侍女进来代替他试药。
见卢琛不想喝,邱敏脸色不善,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冰冷和不信任。
卢琛不得不改了主意,暗道自己若不按邱敏说的做,她必然不开心,到时候发脾气找各种借口不肯喝,徒生麻烦。
大夫说,孕妇要保持心情舒畅,情绪波动厉害容易导致流产,特别邱敏以前流产过一次。
因为怕邱敏发脾气,更为了让她乖乖喝药,卢琛只好试喝一口给她看,心想喝一口没事吧?
“苦吗?”邱敏下意识问。
卢琛刚才只顾着吞,根本没注意什么味道,听邱敏问起,只好再喝一口仔细品味:“酸酸的,有点点甜,味道还行。”
他想他都喝两口了,邱敏总可以喝了吧?
哪知邱敏嫌他喝的量不够多,看不出效果,冷冷讽刺道:“你就喝这么点,怎么治风寒?还是这药有问题,你心虚不敢多喝?”
原来是怕他下药。卢琛纳闷自己有这么下作么?
在邱敏的逼视下,他只好把心一横,将一整碗都喝干,卢琛素来沉得住气,有泪也只往肚子里流,再说不就是安胎药么,他二十九年前在他娘肚子里也喝过,再喝一次罢了。
他面上波澜不惊,给邱敏重新倒了一碗。这药大夫炖了一大壶送来,说餐前餐后都能喝,适合孕初期的妇人安神养胎,补充营养。
邱敏没想到卢琛还真喝了,莫非是她想多了?她等了一会,见卢琛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才跟着将安胎药喝掉。至于逼卢琛给她试药这种事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沐泽不照样给她试吃么?
她这般疑心病重,让卢琛很是发愁,大夫说胎儿不稳,今天只是个开始,要让邱敏渡过孕初期,至少要等胎儿足三个月,难道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要给邱敏试喝安胎药?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人生艰难,前路黑暗。他的手可以轻松地掌握千军万马,却无法轻松地拿起一碗安胎药逼自己喝,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啊……
邱敏哪晓得卢琛在愁什么,只觉得卢琛给她喝的药味道有点熟悉,好像以前也喝过类似的,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两个人低头各自寻思,一个在想邱敏越来越不好瞒骗了,一个在想卢琛到底在瞒骗她什么。
士兵来报中军大帐外有个栗特商人求见。
卢琛心道他不是答应放那帮栗特人走了么?他们怎么还没走?不过那帮栗特人替他运来了火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他这点宽容还是有的。
邱敏昨日听卢琛说,栗特人替他运来了火药,是以对这些栗特商人恶感达到了空前高度,若是让她回到祈朝,必让沐泽收这些栗特人重税。她这么想着,从外面进来了一位须发花白的栗特商人。那人身量颇高,大胡子遮住半张的脸,身上穿着皮裘,手指上戴了枚大宝石戒指,整一副暴发户风格。
在这个四处是强盗的军营中,穿成这样也不怕被抢。邱敏暗暗腹诽。
那栗特人指挥仆役抬进两口箱子,里面装满金银珠宝。他送完礼,才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简而言之就是希望卢琛能允许他通商。八年战乱,北方的交通中断,从前大部分的商贸活动如今无法正常进行,为了前往西域,许多商人不得不冒险偷过被军队封锁的路段,如果他能得到卢琛通商许可,有卢琛军队给他的商队护航,所得的商贸利润将十分可观。
邱敏一听是关于商贸的事,觉得兴致缺缺,昨夜没睡,现在她还有些困,于是准备再去睡一觉。忽然,邱敏看见那个栗特人在卢琛看不见的角度,对她眨了眨眼。
邱敏愣了一愣,盯着那个栗特人细看。
那栗特人仿佛无所觉,在对邱敏做完暗示性动作后,又继续对着卢琛侃侃而谈。
在卢琛看来,这个栗特人的请求在他预想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原本这些栗特人是他手下的胡兵在四处抓壮丁时无意间抓到的,他强行扣留下一部分栗特人,要求另一部分栗特人用火药来赎同伴,不然他就将人质宰了。
而在那些栗特人按时送来火药后,他如约放人,本以为这些商人受了惊吓后会立刻离开,却不想他们居然还有胆子前来和他谈通商。说意外,也不意外。因为追求金钱是栗特人的本性,为了利润他们敢以身犯险甚至挑衅皇权——在祈朝禁止商人买卖的火药,他们私下照卖不误。那么会借机来和卢琛洽谈通商,也不奇怪了。
卢琛想等他攻下幽州后,北方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商贸也是必要的,若能得到这帮栗特人的财力支持,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眼下攻克幽州才是头等大事,通商不急着现在……
邱敏盯着这个侃侃而谈的栗特人看了一会,终于认出他是谁了。
安慕容。那个她和小北都不怎么喜欢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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