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1 / 2)
苏夜盘膝而坐,垂眸沉思。
她独自坐在床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看上去有些孤独,实际却十分放松。
那天,她并没去见苏梦枕。她把杨无邪往王小石面前一送,简单说了几句他的情况,要他们等他醒来,向他本人问话。然后,她扭头就走,不理背后“哎哎”的叫喊声,径直回了房间。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无话可说。雷纯呼唤元限,元限犹豫止步,她都知道。正因如此,她才能拎着一个成年男子,从容自若地返回神侯府。
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交代。她想杀苏梦枕的未婚妻,情况特殊没杀得成,便打伤了人家。她既不想原封不动地讲出来,又懒于去看苏梦枕脸上的苦痛神情,所以把事情扔给王小石与杨无邪,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这一退避,又使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沮丧。
两天了,她不见苏梦枕,不见王小石,停掉每天必做的请安。神侯师徒考虑到她脾气不好,也不来烦她。她度过了清静自在的两天,心绪却愈发杂乱,想了很多很多。
这不利于她伤情的恢复,可她照旧不在乎。一时间,仿佛这间屋子,这座府邸,乃至一大个汴梁城,与芸芸众生均有关联,唯独和她无关。她甚至无心再去为难雷纯,她辛劳奔波的动力突然鸿飞冥冥,身上每个细胞都呼吁她闭关静养。
这两天当中,她抹掉易容,摘下假发,把里面缝有伪装软垫的衣服放到一旁。她长时间孤孤单单坐着,静观日升月落,夜穹布满万点星辰,连带深夜闪烁摇曳的灯火,也能在她眼中找到一席之地。
她不去理清烦恼的源头,只是一本正经想着雷纯的问题,思考当上六分半堂总堂主的她,与现实世界里的那个有多大不同。她明白苏梦枕缘何一见钟情。公平地说,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对她一见钟情,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就连元十三限,也在一见之下,滔天怒火化作愕然惊讶,虽不情愿,仍越窗而入,主动帮忙救下了她。
苏夜想起这些事实,便觉得十分难过,三分为自己,七分为苏梦枕。她不在这场无望的爱恋中,却能感同身受,也有了那种心脏缩成一小团,恨不得紧紧蜷缩起来的感觉。
单看两个昼夜的情况,她会以为所有人都遗忘了她,任凭她独自变成化石。但是,现实肯定不至于这样。她望天长叹时,已听到门外传来的细微声响。
她说:“进来。”
门开了。苏梦枕坐在木轮椅上,慢慢转动轮子,很顺畅地转进屋子里。这是他第一次下床行动,走出他休息的客房。轮椅照旧属于无情,乃是他备用的用具之一,被他送给了苏梦枕。
苏夜纹丝不动,端坐如山,冷冷望了过去。她穿的不是那件厚实的宽大黑袍,而是相对轻薄的宽松长袍,同时披头散发,连个发髻都懒得挽一下。她坐在那里,如同万年冰川化成了人形,又像夜晚铺满地面的苍白月光,气质极其难以捉摸。
这是个慵懒而缺乏礼数的姿势。但别人见到她,绝不可能计较礼节问题。他们要么抵抗她刀锋般锐利明亮的目光,要么干脆放弃抵抗,心虚地偏开头。
苏梦枕却不是任何一种。他愣了愣,只愣了一下,便转近了几步,神情透着踌躇不定,默不作声看着她。
杨无邪于当天下午清醒。只要他听不到雷纯的歌声,便一切正常,毫无异状,头脑、记忆、身体反应均无可见问题。于是,苏梦枕、王小石等人已然知晓,雷纯给他下了名叫“一枝独锈”的温家奇毒,随时可以控制他,把他变成一只听话的狗。
他踏入江湖以来的战绩,也永远多了一笔“两刀插伤神秘黑衣人”。而那名黑衣人,曾轻而易举潜入八爷庄,杀死龙八太爷及其客人手下,不是他平时能够相提并论的。
苏梦枕听着听着,稀疏的眉毛几乎扭成了疙瘩。王小石想想雷纯的清丽倩影,再想想杨无邪的遭遇,眉头皱的比他还深。
听完之后,苏梦枕一言不发,并未多谈此事,辗转反侧了整整两天,发觉苏夜不再过来问安,终于按捺不住,坐着轮椅来找她。苏夜以为他有要紧事,便甩开心中杂绪,扬声放他进门。
出乎意料的是,苏梦枕竟找不到话说。他不说,苏夜自然也不说。她忽然想,假如他过来替雷纯要解药,那么她立刻就走,永不回头。
这个想法的可能性其实很小,但疑心一起,再难平复。她理不清心中失望源自何方,索性置之不理,专心应对未来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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