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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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邪与苏梦枕并肩而立,望着澄净清澈的天泉泉眼,以及泉中那半截塔。他望一会儿泉水,便向旁边瞥上一眼,偷眼瞧瞧苏梦枕的神情。每次看过去,苏梦枕均一脸平静,平静当中,又透出轻松惬意,眉宇间的寂寥之色虽在,却淡化了起码一半。

与苏梦枕不同,杨无邪本人的心思,实在复杂到难描难画,非常耐人寻味。

昨天上午,他离开十二连环坞,被人一气送到天泉山脚下,到今天上午为止,仍是恍恍惚惚,仿佛睡在床上做梦。从远方的青山黛影,到近处的垂柳白塔,再到身侧的苏梦枕,都像一戳就破的幻影,怎么看怎么不真实。

人在受到巨大冲击时,反应多半如此。杨无邪再聪明,也想不到被关押的二十天里,外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金风细雨楼的损失,在遇仙楼之战当夜,已经宣告结束。那一夜之后,他们再未失去地盘,唯有一些见风使舵的小帮会、小门派,和唯利是图的商户、镖局,不再看好苏梦枕,二话没说就投靠了五湖龙王。这些人、这些损失,其实轻如鸿毛,不值一提,只会让人看清他们的为人。

换句话说,苏夜对他说了谎,并未拿他交换好处,亦未向苏梦枕提出任何条件。她放走他,竟是无需代价的。

杨无邪听完,心中三分惊喜三分放松,外加四分疑惑,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好,亦怀疑五湖龙王大发慈悲的用意。结果,苏梦枕不等他问,又主动告诉他,如今龙王已是他的夫人,也将是金风细雨楼的女主人。

这句话石破天惊,顿时让杨无邪进入王小石数天前的状态,怀疑他伤心的糊涂了,在这里乱说瞎话。

直到苏梦枕向他出示那份婚约,他才在反复观看检查后,怀着无比震撼的心情,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从那之后,他便像身处幻梦之中,用狐疑的眼光观察一切,觉得每件东西的本质都深藏在外表之下,远非他看见的那样。

此外,花枯发曾到楼里拜访苏梦枕,向他和王小石等人亲自解释,说出白愁飞、梁何与天下第七做下的血案。

白愁飞为了长空神指,杀尽长空帮元老。梁何在长空帮不得志,贪图未来的好处,不惜往酒里投毒,协助他进行这场杀戮。至于天下第七,他是谋杀梅醒非的元凶,长空帮以外,手头人命数以千计,乃当世罕见的残暴恶徒。除了梁何,另两人都已死去,也就不再需要计较罪名。

消息放出后,血案之谜终于破解,又有洛阳的温晚为证,已成无可辩驳之事。王小石惊而又惊,想起白愁飞有如鹤立鸡群,仰首向天的高傲模样,又是痛心又是气馁。他一直认为他怀才不遇,志气高远,相信他“只是缺了点运道”的说法,万万想象不到,若干年前,他竟一手导演出如此惨烈的疑案。

花枯发还告诉他们,天下第七亲口承认,说白愁飞急于杀许天-衣灭口,催促他尽早出手,为了创造暗算条件,竟约温柔到汴河河岸相见,诱出暗中保护她的许。此计狠毒而有效,若非程英的画舫突然出现,撞击渔船,许天-衣已变成汴河河底的一具尸体,而温柔,也将落入天下第七手中。

别人可能认为,五湖龙王是借题发挥,削弱风雨楼实力,且令楼中之人无话可说。但在知情人眼里,她杀死白愁飞,无非是为苏梦枕着想,替他拔掉这枚伪装成钉子的毒刺。

王小石乍听之时,直言苏夜做得不妥当,应该给白愁飞辩驳的机会,等听说他狠下心肠,把无辜的温柔当成钓饵时,登时偃旗息鼓,摇头叹息,不再试图为他说话。

人证物证俱全,杨无邪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他毋庸置疑感到高兴,而且是那种极度欣喜,既是为苏梦枕,也是为自己。然而,苏夜故意吓唬他,使他惨白着一张脸,匆忙赶回风雨楼,这件事他永远也忘不了。

在他心里,她再也不是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苏姑娘”。他甚至认为,她那冷冷淡淡的师姐程灵素,都比她可爱的多。

不过,无人在意他对她的观感,连苏梦枕都不在意。就在刚才,苏梦枕还吩咐他,叫他尽快寻找可信的人手,封住地底密道里,通往六分半堂踏雪寻梅阁的部分,彻底阻断两者间的联系。

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任务。事实上,以他和雷损不死不休的关系,双方总舵本就不该相互连通。可苏梦枕等到这时才下令,显然是为了“讨好”五湖龙王。

杨无邪心事纷沓而至,伫立半晌,忽然开玩笑般地问:“何不打通一条新的通路,直通城中的连环坞总舵?”

出乎意料的是,苏梦枕并未指出他异想天开,反而摇头道:“打不通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他居然真想过这件事,真考虑过它的可行性。对此,杨无邪简直无话可说,苦笑道:“好,那我立即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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