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五章 恍然往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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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又一次悄然笼罩了宫殿的一角。不知从何处吹入的风,轻轻拂动着挂在宫殿中的层层纱幔,泛起一浪又一浪温柔的涟漪,渐渐靠近了伫立在青石板上的两道身影,调皮地卷起那朱红的裙摆,曳起那蓝白的衣袂。

良久,终是那道朱红色的纤美身影不耐地先动了一动,如玉脸庞上笑意敛去,又罩上了一层寒霜,那双明眸却忽地绽放出异彩,只听她声音和缓了几分,仿佛已然确定了某些事实,却还要问上一问:“你叫我阿娘?我……可是和你母亲生的有几分相似?”

蓝衣白袍的青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仍是保持着被解开脑中幻术封印时的姿势,但狭长眼眸中闪烁的幽光却证实了方才的话他并非没有听见。又过了半晌,那双眼睛中红光忽亮忽暗,终是黯淡了几许,那青年眼睫颤了一颤,缓缓答道:“……是。”

婵幽眸中异彩更盛,口中却淡淡道:“那可否对我讲一讲她的事?”

玄震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厉,婵幽却是丝毫不惧,尖尖下颌反而更昂起了几分。玄震见了她那副冷漠的模样,简直与自己母亲生时毫无差别,一声“阿娘”险些又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晃神,却无论如何再难拒绝这个与自己母亲极其想象的女子。他顿了片刻,方缓缓又道:“阿娘……她和你一般模样,都是那样美丽,冷漠,对谁都是淡淡的,好像永远都不快乐,不管看着哪里,她的眼睛里都只有忧愁,只有……恨意。”

他轻轻地说着,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目光更是从眼前那道朱红色身影上掠开,投向了更高的虚空,那里,仿佛浮现出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样幽怨,却又带着无穷戾气。是啊,从记事起,阿娘就是那样,即便是对着自己这个儿子,对着她最亲近的亲人,也不曾展开笑颜……

“哦,她不快乐?”婵幽亦是轻轻道,但那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古怪。

玄震微微蹙眉,抬头看向她,却被那似笑又似怒的神情惊住,眸光闪烁几下,终是续了下去:“是,从我们住在……住在那湖底时,她就没有笑过。阿娘她身子不好,总是需要许多香药疗养,那些香草本可以在附近的城镇中买到,但阿娘她恨极人……人族……”说到此处却是不禁停了下来,脑中那一团乱麻似是解开了些,又好似缠得更紧,依稀有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隐隐叫道:“人族惯会伪装,装作讨你喜欢的模样,实则比蛇更毒,比虎更凶,趁你不备便会朝着你心口扎一刀子!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你怎么就是记不住……记不住……那声音在耳畔脑中一遍遍回荡,每响起一次,玄震的心就更痛一分,愧疚和悔恨,不甘和不解,一层层缠上心尖,一浪浪漫上心海。

蓦地,一个冷笑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恨极了人族?竟会有如此可笑之事?”

玄震霍然转首,愤恨地看向婵幽,凝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母亲当真可笑。当年她站在我面前,牵着那个人族的手,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个幻瞑界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悔恨的一日?”婵幽在他那几欲嗜人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冷冷地道,“不过这也难怪,妖嘛,即便曾经多么相信人族,最终仍会明白过来,那些人族都是些无耻之徒。你瞧,今日那些闯入我们幻瞑界的人不也是一样?”

那个人族?玄震默然,脑中又一次泛起惊涛骇浪,原来阿娘曾经也相信过……相信过什么人么?他暗暗地想着,不经意间瞥到了手中那破损的荷包,当年阿娘拿起剪刀将它剪破的满眼狰狞又一次浮现眼前,让他不禁心中一凉。

片刻后,婵幽不耐地又催促起来,玄震只得继续说道:“……后来,那些道士被阿娘尽数杀了,但巢湖我们也待不下去了……躲入黄山之后,我们本来住在一个小村子里,可是忽有一日早间醒来,阿娘却不知去向……”

他断断续续地讲着,失却了十九年的记忆便在这一点一滴地描述中渐渐在眼前鲜活起来。那些破碎的图像,那些看不清的容颜,那些模糊的身影,亦在他带着缕缕凄然的诉说中渐渐清晰。

“……我在那寒气森森的石洞中找到了她,可刚将阿娘唤醒,她便……她便仿佛换了一个妖似的,忽然用手……狠狠扼住了我的脖子!”

青年青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痛楚,好像多年的那一幕即便到了现在,依然能够让他感到难以置信和痛苦一般。

“然后她便对你施了那个秘术,是以才让她的好儿子这些年都懵懵懂懂,什么都不记得。”婵幽缓缓接道,语气十分笃定,好似当年那幕是她亲眼所见一样,过了半晌才低头看向掌心那颗小小的深色紫晶石哼了一声,“哼,她倒是胆大得很!若非有这梦见石在旁辅助,只怕她重伤之下也没有那股力量将这秘术完成……想来当日制那梦见樽时遗落下的边角料,她竟是趁机拿走了一块带在了身旁……”

她口中所说的那些物事,玄震全然不知是什么,亦不想知晓。他只是手指轻颤,缓缓抚过脖颈,好似当年那种紧箍着的冰冷感觉仍残留在身体上。隐隐约约地,又有一丝丝红光自那双狭长眼眸深处亮了起来:“……那时我只觉得脑中一片剧痛,大约便是中了那幻术的缘故……但即便是那时,我也坚信,阿娘绝不会害我……她那样摸着我的脸,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调和我说话……只有那一次……再也、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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