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国与家(1 / 2)
卡莲终于得到了进入隔壁病房的批准。
看着门口那里三层外三层荷枪实弹重兵把守的样子,她甚至产生了这里关着某个要犯的错觉。
布里塔尼亚的士兵?
虽说黑色骑士团已经阵亡过九成,但···让敌军的士兵守卫自己己方首领这种事情也未免太科幻了一点。
总督府一点也没有敌占区的紧张感觉,整栋楼的黑色骑士团成员不超过十人,还都是文职,武装人员为零。基本处于无监管状态,倒是帝国士兵们个个全副武装,站岗放哨各司其职,全心全意的为新主人工作着————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政治并非她的专长,在对zero的盲目信任下,她默默的将疑问咽回了肚子里,就像其他人一样。
经过布里塔尼亚士兵身边时她条件反射般的皱了皱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气味,带着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拧开了门把手。
两个护士站在房间顶头,一个穿着大褂,头发灰白的布里塔尼亚医生在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向病人伸出自己的胳膊,示意对方握住。
“好,非常好,现在用力。”
伊兰半躺在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有的输血,有些输液,有些通电。此刻他正嘴唇抿紧嘴唇,一脸认真的表情用力捏着对方的胳膊。
卡莲知道白毛的能耐,当初这家伙单手抓着自己的手肘,纯用握力就几乎让自己脱臼,这家伙纤细的身体里蕴藏着非人的怪力。
曾经如此。
“好的殿下,现在放松。”
医生带着安抚的笑容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又在病历上写了些什么。
殿下···
殿下······
卡莲缓缓回过神来,回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原本想着至少这一拳得扎扎实实的赏给他,现在却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白毛注意到了在门边踌躇的人影,从床边抓起一副眼镜带上,看了好久,终于露出笑容。
“哟,卡莲。”
“······哟,殿下。”
白毛闻言尴尬的耸了耸肩,示意闲杂人等离开。医生微微鞠躬,带着医护人员退出病房。
伊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卡莲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双手抱臂看着对方。
“不坐吗?”
“······”
“伤好了?”
“······”
“看样子是了,连拐杖都不用的样子。”
“······”
伊兰无计可施,挠了挠脑袋,举手投降。
“你想问什么就说好了?”
想知道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该知道的她已经都知道了。
被囚禁的皇子逃到新大陆,组织原住民反抗帝国。居心不良是肯定的,但最终殖民地得以独立。
无论过成如何,结局是美好的。
若说介意对方血统的话···自己其实也不见得干净到哪儿去。
要说隐瞒身份,换位思考的话,自己可能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卡莲深深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地面。
要说自己还有什么不安的话······
“呐···已经结束了对吧?我们的战斗?”
“手。”
伊兰没有回答,而是向对方伸出了手。
“哈?”
“手给我。”
抓住卡莲迟疑着递过来的手腕,伊兰靠在床上,闭上眼睛。
“想解甲归田了吗?也是,大家都很累了呢。”
“······”
“···是的,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你们?
“日本人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黑色骑士团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你还要···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吗?”
拖着这样的身躯,奔赴下一个战场,年复一年,直到将生命榨干为止。
“生活?”伊兰顽皮的笑了笑。“也是呢···对···这曾经就是我的‘生活’,但现在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
“战斗,复仇,杀戮,或者···躲在某个地方被记忆折磨···等死,我没有别的生活方式。我不是个苦行者,卡莲,只有神经病才会故意让自己过得很苦,但我真的没得选···
她是我的一部分,我们是共生体,在这里。”
伊兰将卡莲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被夺走了。这里被掏出个窟窿。从那天起,我一直活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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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不该成为人的枷锁。
记忆本应是疲惫时,人继续前行的动力。
记忆不该使人痛苦。
记忆本该是抚平伤痛的解药。
记忆不是负重,记忆是行囊,是拐杖,在最艰难的时候撑着我们走下去。
人类是脆弱的。
当不幸发生时,我们踌躇不前,我们恐惧,我们失去勇气。但当我们回忆过往,我们的爱人,父母,孩子,家园,种种一切,我们知道必须走下去,我们的生命不只属于自己。我们必须走下去,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
当我们老去,回忆这一段过往,哪怕再痛苦也不会有泪水。
微笑,安详,满足。
应为我们走过来了。
记忆。
我们身为人类的证据。
但就在集住区里,就在不久之前,我看见孩子们坐在街道两旁的废墟上,蜷缩在瓦砾的阴影中,十来岁的年纪,最为灿烂的年华,两眼却已然浑浊,没有光芒。
我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们,他们需要的不只是食物,毛毯或是衣物。
我甚至不敢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应为我知道答案会让我心碎。
他们父母被人夺走了,被另一个国家的侵略者杀死了,也许就在他们眼前。
他们的记忆开始于这片废墟,看着灰色的天空,吃着残羹剩饭,裹着某些好心人施舍的破旧衣物,绝望的生长于此。
他们的记忆中没有阳光。
他们是被战争夺走灵魂的一代人,我深知,这种伤痛一生也无法愈合。即便战争结束,即便日本独立,一切从头来过,又有谁能把他们的家人还给他们?
我知道这种痛苦,我和我的战友们,亲身体会过这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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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也骗了我呢。”
伊兰说着叹了口气,松开了卡莲的手腕。
“什么?”
“我当时就应该知道的才对,才两个月不到,哪有这么快就有反应的。”
“啊···”
卡莲顿时反映了过来。
这家伙怎么可能做出拉拉手,说说知心话这种举动,刚才他一直掐着自己的脉门呢。
“我,当时只是···”
“我知道的······谢谢你。”伊兰嘴角微微上翘。
那是,满足的表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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