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医者仁心,连心之痛(1 / 2)
白墨冉看了看澹台君泽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还呆愣在花厅的敬王敬王妃,感受到坐在对面的人对她投来的复杂难辨的目光,不发一言,也跟着走了出去。
澹台君泽一路府内走去,白墨冉本以为他是要会自己的房间,但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他根本没有看路,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到府中漫无目的的瞎转悠。
走了半天,澹台君泽最后终于在一棵树前停下,他看着那棵树,就好像见到欠了他八辈子的仇人一样,一拳就打了上去,却没有用上任何内力。
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那棵树受到他的击打,瘦小的树身摇了摇,然后终究没承受的住他暴怒下的力量,轰然倒地。
而代价是澹台君泽的手上鲜血淋漓,手背的骨骼突出处皮肤全部磨破,还沾染上了些许的泥土污渍。
“师兄……”白墨冉在她的身后担忧的唤他。
澹台君泽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双充满猩红的眸子。
白墨冉被惊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这个举动却是彻底激怒了他。
澹台君泽一步一步的向她迈进,白墨冉见他这样子,不欲正面迎上,只能他进一步,她退一步,直至她被他逼到了这个院落的墙角处。
再也无后路可退。
“师兄。”她无法,只得再次开口唤他,企图能够为自己争得一丝转机。
澹台君泽看着她,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入了眼中,最后自嘲的笑了笑,“就连你,现在也怕我了吗?”
白墨冉瞧见他脸上那般孤冷寂寞的神色,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而就在这时,澹台君泽忽然抱紧她,一低头准确无误的,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疼痛瞬间从白墨冉的肌肤出传至大脑,她眨了眨眼,有泪水顺着她的面庞滴落,打湿了他的红衣。
他咬她没有丝毫的客气,仿佛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白墨冉很疼,但是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抬起手来回抱他,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的畏惧。
就好像,一个在宽容安慰她自己孩子的母亲。
没过多久,白墨冉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落,与此同时,澹台君泽也渐渐地松了口,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白墨冉知道他有着他的骄傲,因而也就安静的呆在他的怀中,没有做任何的挣扎。
“其实刚刚,我很想争。”
不知道过了多久,澹台君泽终于开口,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可是不仅没有放开她的打算,抱着她的两只手还紧了紧。
“只是这一切都在我看到他的那张脸时,被毁的彻彻底底,因为我在那时候突然明白,不管我说多少话,不管我做多少努力,那样的挣扎,在牢不可破的血缘关系面前,都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他与父王母妃长得有多么相似,我的辩驳就会有多么的悲哀。”
“这些年来,虽然在我来了敬王府后,他们渐渐地放开了失去亲子的痛苦,但是作为他们的儿子,我却清楚的知道,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他们心中总有一个位置是我走不进的,我也从未奢望自己能够走进,因为我能谅解,作为父母,他们永远不可能抛却自己的孩子,我只是希望这么多年的陪伴,就算有一天那孩子回来了,父王母妃至少能够给我,最公平的对待,只要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可是刚刚,在我站在那人面前时,他们的那样紧张担忧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就好像这么多年来,我只是作为一个别人的影子在他们身边存活着,如今真正的人回来了,作为影子,也应该功成身退了。”
澹台君泽不急不慢的在她耳边倾吐着,此时的他褪去了在世人面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一个被父母伤透了心的男子,在脆弱的发泄着他的不满伤心。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想说,你想和你的那个北寒国的二哥回去,自此以后再不回东临,让敬王敬王妃就此之后悔不当初痛不欲生直到闭眼的那一刻都还心心念念着你觉得愧疚于你?”
白墨冉见他诉说的差不多了,可是一双魔爪还是紧紧的箍着自己不肯放开,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他现在无比易碎的心肝了,一下子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掌,抚了抚自己被弄得褶皱的衣服,斜着眼睛用很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澹台君泽顿时被激怒了,之前那低沉沮丧楚楚可怜的气场彻底散去,用一副天下谁有我狂的架势对她讥讽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世子有想去北寒国的意思了?本世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澹台君泽是也!本世子才不管刚刚那人是谁,这东临国上到皇上下到黄口小儿,都只认识一个君世子,那就是我!”
“的确,这东临国哪里还能有第二个君世子呢?”白墨冉被他这样嘲讽也不生气,反而对他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笑容,目光中尽是对他的鼓励。
澹台君泽被她这么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没有再说话。
“现在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就不在敬王府多留了。”白墨冉说着,绕过他就走了出去。
路走到一半,身后澹台君泽的声音忽而轻轻地传来,带着些别扭,更多地是诚挚道:“谢谢你……阿冉。”
这是澹台君泽第一次这么叫她,白墨冉有些讶异的顿了顿脚步,不过却没有觉得反感,很是受用的接受下了他的谢意,缓缓地走远了。
可她没曾想,会在离开敬王府得路上遇到辙钧,彼时他正有一名婢女为她带路,大概是去往敬王他们帮他安排的住处。
白墨冉没想搭理他,虽然说他身为敬王府真正的世子,现在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没什么资格去生气,只是在他之前,她已经先入为主的认识了澹台君泽,再加上那次在三姨娘房间里有过的短暂相处,她没有办法对他做到毫无芥蒂。
“等等。”
谁知道白墨冉没有理他,辙钧倒是先一步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墨冉抬眼看他,眼中平静无波,仿若就在看一个陌生人。
“抱歉,劳烦姑娘能不能到旁边稍等一会儿?在下有些事情要与墨冉小姐相商。”
见白墨冉停住了脚步,辙钧对旁边为他领路的婢女很是君子的行了一个礼,反倒是把那婢女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到:“齐公子您不要这么多礼,这要是被王爷王妃看到了,还不打断奴婢的腿?您是王爷王妃的贵宾,想要做什么和奴婢说一声就是了。”
“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和姑娘一样,皆是普通人,谈不上有贵贱之分。”辙钧依旧不慌不忙的回答,那婢女无法,知道争不过他,只得勉强的受了他的礼,红着脸几步走到远处等候去了。
“不知道世子有何吩咐,墨冉等会儿还有事,怕是没有时间相陪。”见他朝自己看过来,白墨冉也对她行了个礼,声音很是冷淡。
她也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自己这样对待他不公平,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澹台君泽方才失控的场面,她就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
辙钧见她对他行礼,眸光闪了闪,却是没有阻止,只是在她起身的时候苦笑了一声,随后道:“你在生我的气?”
“世子言重了,我与世子无冤无仇,又怎会生气?如果世子只是想和我说这个的话,那么完全没有必要,墨冉先告辞了。”对他,白墨冉没有什么话可说。
“你就这么走出去,难道想让外面的人都看到你脖子上的齿印吗?”辙钧见她对他始终沉冷的语气,无法,只得说出了他叫住她的真正原因。
白墨冉一愣,下一刻立即用手覆上了自己的脖子,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懊恼之色。
辙钧见此,叹息着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身上卸下药箱,从里面拿出了沾了酒精的棉花和纱布。
“把手拿开,我帮你做点简单的处理,你要是不放心,回去以后可以请其他的大夫来帮你开点祛疤的药,大约七日左右就能完全消退了。”辙钧一边说一边用夹子夹起了棉花,就要替她的伤口做消毒。
白墨冉还是不想妥协。
“把手拿开!”出乎意料的,辙钧在见到白墨冉到这种时候还遮掩着伤口,语气瞬间变得严厉了许多,以至于白墨冉受到惊吓,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手。
辙钧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手法熟稔轻柔的将用棉花在他的伤口处擦拭着,见血迹清理的差不多了,才在她的脖子上贴上了纱布。
直到他把纱布贴好把药箱收拾好重新背到身上以后,白墨冉才骤然收回了自己的心神,看着他的眼神出了怒火之外还多了些防备和探究。
这人在走失的这十多年里又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活?在刚刚他训斥她的那一瞬,白墨冉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作为医者的不怒自威,这才让的她顺从的放下了手。
“你为什么要回来?”白墨冉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想了想,又补充句:“你为什么要现在回来?”
在这之前,他有数不清的年年岁岁可以回到京都找敬王敬王妃认亲,他没有回来;在这之后,他更有大把的时间,但为什么偏偏挑在了这个北寒来人的时候?难道他非要将澹台君泽逼回北寒国他才能甘心吗?
面对白墨冉的质问,辙钧沉默了很久,只是道:“因为我必须回来。”
然后紧了紧背在身上的医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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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已是深秋,这日夜晚,白墨冉推开房中的窗户,看着院中的树叶飘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萧瑟之情。
已经三个月了,皇帝还是未能调查出御花园刺客的身份,这让他大为的恼火,因为事情拖到现在,已经不是替臣子们讨回一个公道这么简单的事了,而是他身为东临国的皇帝,觉得东临国的脸面受到了挑战。
而在皇帝调查的这段时间里,北寒的人竟然也就在东临呆了三个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北寒给皇帝的说法是,虽然这事情不是北寒所为,但是在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们得留在东临,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然若是就这么回去,北寒的君主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是这么说,但是白墨冉心中明白,扶桑炎对澹台君泽这个弟弟还是不死心,这是他会留在东临的最重要的原因。
想到澹台君泽,白墨冉嘴角渐渐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不为别的,只为这些日子里,这人做的那些幼稚到不行的事情。
听手下的人说,那日她离开了敬王府之后,敬王和敬王妃就专程跑到了他的院落里去哄这个儿子去了,说他们并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他们因为刚刚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在情绪上一时间有点过分的保护,那种想要把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买来补偿他的心情,希望他可以理解,并且保证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他产生半点的怀疑。
澹台君泽对此的表示是“绝食”了三日,这可把敬王和敬王妃两人吓得够呛,他们可不想刚刚找回亲生儿子,就失去这个这些年来已经当做比亲生儿子还亲生的儿子。
可怜敬王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在晚年的时候还要为自己的儿子操碎了心,夫妻两见到澹台君泽如此,寻思着再这样下去不行,两人商量了半天,竟然狠下心决定去找辙钧,想为他在靠近敬王府的周围找一处府邸,让他住到那里去。
可就在这时,澹台君泽突然泪眼汪汪的出来了,在敬王敬王妃面前一阵自责,说之前是他不对,没能体谅到两人的心情,辙钧一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他先前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在想开了,一点都不计较辙钧了,还非常主动地询问道要不要把自己的院子让出来给辙钧住。
敬王夫妻两被澹台君泽这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弄懵了,知道他愿意接受辙钧后已经是非常欣慰的了,在听到他说要让出院落的时候连忙拒绝了。
开玩笑!他们这儿子好不容易才想通,他的性子他们再了解不过了,现在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们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应下来,那承担后果的还是他们。
再者说了,即便辙钧是他们的亲骨肉,他们也不会太过偏袒于他,毕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就算澹台君泽与他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那份亲情,早就不可磨灭的深入他们彼此的灵魂。
也不知道敬王妃是太过于信任澹台君泽还是什么,最终两人竟然是把辙钧安排住在了他旁边的院落,由此希望她的两个儿子可以多多交流,培养点亲情,只要他们两个感情好了,她和敬王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于是往后的这些日子里,辙钧迎来了他人生中最为不堪回首的一段时光。
例如他时不时的会发现自己在院中种植的草药少了一两株,问及打扫看守的侍卫和婢女,都说没看见有人进出。
直到时隔一段时间之后,某日澹台君泽匆忙跑到他的院子里慌张道:“兄弟,我实在是对不住你,前段时间我见你院中的几个花长得实在漂亮,便忍不住采了几朵拿去送给了美人,你不会建议吧?”
辙钧除了给人看病时偶尔会露出点强势的一面,在平日的生活中是一个十足十的文弱书生,听到澹台君泽的话,就算心中知道他是有意为难,面子上还是会很君子的表现出不在意,最后回了屋只会一个人默默地暗自神伤。
再例如,某日澹台君泽在无意中知道,辙钧是个荤腥不沾的人之后,兴致大发的竟然亲手下厨想要做菜,这可把厨房的丫鬟嬷嬷们吓得够呛,碍于身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他胡闹去了。
等到澹台君泽一脸兴奋的把整整一大盘的五花肉端到辙钧的面前时,辙钧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就像丝毫未察般,一副哥俩好的揽住辙钧的肩,一边亲手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嘴边道:“兄弟,在外面的这些年辛苦你了,我见你身子这么单薄,于心不忍,所以特意下厨亲手给你烧了这盘菜,想给你补补肉,手艺不好,还望兄弟你不要嫌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辙钧作为一个标准的君子,就算是再不愿也不可能拒绝一个人这样的“好意”,硬着头皮总算是吃了一块,只是在这之后,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一把就推开了澹台君泽跑出去吐去了。
澹台君泽见此,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跟着他跑了出去,还一脸歉疚的道:“兄弟你怎么了兄弟?难不成你是不能吃肉?不能吃肉你早说啊,你不早说我怎么知道你不能吃肉呢?”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白墨冉一开始听着还觉得师兄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不过在知道他在每做完一件这样的事情后,对辙钧的排斥就少了一些,也就不欲再插手了。
或许,这是他们两人间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也说不定,又或许,这是辙钧在用他的宽和包容,来让澹台君泽慢慢地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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