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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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黑暗里,车内只有两个相距很近很近的人。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轻易抵达对方面庞。

“余田田。”陈烁低声叫她的名字,身畔的那只手蠢蠢欲动,想要触碰到什么,触碰到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从遥远的异国他乡匆忙赶回来,不为别的,只为这样近距离地看到眼前的女人。

而现在,她就在这里。

她哪儿也不会去,就好端端地待在这里。

心里忽然间被一阵轻盈的空气充实,馥郁而芬芳。

余田田的心跳一直在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车尾忽然传来一束刺眼的光线,后面的一辆出租车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司机不耐烦地探出头来,“喂,开不开车的啊?大早上的堵在这儿干什么?”

两人都是一震,随即拉开了距离。

车是陈烁随意停放的,堵在了医院大门口,后面那辆车出不去。

天还没有亮,寒风呼呼地刮着。

陈烁猛地发动了车子,头也不回地问余田田:“冷不冷?我开空调。”

其实这也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他一边这样问,一边已经伸手打开了空调开关,根本不需要余田田的回答。

余田田局促地坐在那里,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气氛很诡异。

两人在一起难得这么安静过。

很久以后,她才找到话端,轻声开口询问:“熹熹她,她还好吗?”

陈烁的声音低沉而暗哑,“不好。”

她又噎住了,思来想去也只能劝慰一句:“你别担心,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了……会越来越好的。”

她伸手过去,在一个亮着红灯的路口处,将手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很简单的一句言语,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却带着她的体温一起落在他的耳里,烙在他的心上。

他不动声色,视线慢慢地落在那两只重合在一起的手上。

手的主人似乎太过于内敛,片刻的功夫,她就把手又收了回去。

绿灯亮了。

然而迟钝的车却慢了一拍,忘记了踩下油门,迟迟没有发动。

早晨六点整,陈烁把车开回了家。

从车库走出来的时候,余田田被风吹得脖子一缩,他见了,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的前面,有意无意地挡住风口。

“先在我这里休息吧。”他说,末了又加上一句,“体谅你是圣母,不愿意打扰别人的清梦。”

到家了,他把她安置在沙发上,转身去了浴室,片刻后又招呼她过去。

“水已经放好了。”他指指浴缸,“你手残了,不方便用淋浴。”

余田田说:“其实可以不用洗澡的……”

“你冻成狗了,睡前必须洗热水澡去去寒气,否则会感冒。”他很坚持。

虽然字字句句都不那么中听,但他所做的一切还是出于关心。

余田田默默地把门关上,正准备脱衣服,忽然又听见敲门声。

“怎么?”她打开门。

门卫的陈烁拿着一顶浴帽,嘱咐她:“过来。”

她迟疑了片刻,就这片刻,他已经亲自走了进来。

“低头。”他又下达命令,然后不容置疑地将浴帽戴上了她的头。

其实动作是很笨拙的,看得出他没有替人做过这种事,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慢慢地将浴帽套上头,轻轻地把耳边散落的头发拢进去。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耳朵,有一阵痒痒的感觉。

她忍不住又缩了缩脖子,那片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滚烫得像是被火灼过。

陈烁这样做着,却不知低下头的余田田连眼眶都要湿润了。

曾几何时,她受到过来自父母以外的第三个人如此盛情的关怀?

父母不食人间烟火,也并不曾在这些方面给予过她多少照料,她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甚至还要反过来照顾别人。

然而如今他却自然而然地为她做着这一切。。

而他们本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啊。

戴好浴帽,陈烁才走出门,关门前对她说:“别笨手笨脚的把绷带打湿了。”

余田田本来是不想笨手笨脚的,可是顾及着手上的绷带,无意中就把浴帽给弄松了。拢在其中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开来,被水浸湿。

她狼狈地穿好秋衣秋裤走出门去,局促不安地想着自己这身大红色的里衣是不是有点太乡村style了,结果被冲好热牛奶的陈烁一抬头看到。

他顿了片刻。

余田田有种自己在玩羞耻play的感觉。

早知道会被他看到……

早知道会被他看到说什么今天她也不会穿这套村姑保暖装啊t-t!

然而陈烁眉头一皱,凶巴巴地吼她:“不是给你戴了浴帽了吗?怎么蠢到这样也能把头发弄湿的程度啊?”

余田田后退一步,心虚地说:“不小心嘛……”

“不小心,不小心,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小心点啊?”他这么凶巴巴地念着,转身去浴室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是我苛求太多了,才会对一个连心都没长全的人要求这么高!”

他把毛巾呼地一下扔在了余田田的头上。

余田田眼前一黑,光线全无。

她也有点羞愤,一边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去揭头上的“盖头”,一边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不就是——”

然而手才刚触到毛巾,就被另外一只凭空而来的手捉住了。

那只手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左手送回了腿边。

她正纳闷时,下一秒,毛巾被两只手一起拢住了。

“低头。”他轻声说,然后捉住了那张毛巾,一点一点替她擦干被水浸湿的头发。

余田田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低下头去,眼前唯一能看见的,是他穿着毛茸茸拖鞋的脚,和棕红色的木质地板。

毛巾在视野里晃啊晃,头发被一双手温柔地摩挲着。

她几乎觉得心跳就要停止在这一刻,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舒展开来。

他一个人一点也不温柔地嘀咕着:“还说自己是个女孩子,结果根本是个糙汉子。遇到危险不知道躲开,反而迎难直上!做事情一点也不知道谨慎小心,成天就知道找麻烦,害得我为你担惊受怕,大老远从美国赶回来还得伺候你老人家……”

这些唠叨又啰嗦的话被他放在嘴边翻来覆去地念,念得人一个脑袋三个大。

可是余田田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心里某个角落全然塌陷,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所有的意识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丝毫不温柔的声音无限回荡。

可即便他说的话一点也不温柔,手上的动作也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

他像是在对待无价之宝,用尽力气去小心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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