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昆仑寨(1 / 2)
唐糖一开始没能往深里琢磨。
老人家被宝贝女儿辜负一生,已然十分不幸,今日能喝了教他安心,也就当是遥祝他身体康健。不过一碗汤药,虽说是药三分毒,横竖自己底子好扛得住。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凑去欲喝,却被纪陶一把挡了那碗:“舅舅这是何意?”
唐糖惊了惊,唤道:“纪陶?”
他方才声音狠厉,十分之不客气,完全不像他平日作派。
纪陶面色铁青没有答话,他碍着对方乃是唐糖亲人,已是强抑怒火。
然而岳霖一把年纪的人,只被纪陶问了这么一声,居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反是冷汗满头,目含愧疚。
唐糖暗忖,总不见得有毒?这也太……
“舅舅……这药糖糖今日是否不喝也得喝?”
岳霖只是一味重复那句:“他老人家尚等我回府复命。”
纪陶眼神逼视过去:“不若我替唐糖喝下可好?您回去复命也是一样的,我们夫妻一体,谁喝下去还不是一样?”
岳霖半天才道:“这个……姑爷喝之,只恐有损肝脏。”
“我喝了且伤肝,糖糖喝了呢?”
岳霖不语,眼神益发含歉,将她凝视半天:“……这真的不是舅舅本意。”
纪陶一语不发,拨开岳霖马后装药的锦袋,从其中的小袋之中随便挑出几味药来,摊于掌心,伸去唐糖眼前容她细看。
唐糖稍稍拨捡几下,毕竟识得几种,立时面色煞白,难怪纪陶视如洪水猛兽……她见是未曾见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避子汤?
欢天喜地认了门亲,想着从此世间好歹也有一处娘家可去,不想……唐糖目中噙泪:“舅舅,你且对我说句实话,外祖父是有多恨我?”
岳霖里外不是人:“他老人家早年丢了阿甜,见了糖糖这个样子,不知有多疼爱。糖糖,舅舅看着你,且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更何况是你外祖父?”
唐糖直摇头:“我从小没了爹娘,正愁无以报答母亲赐命之恩,唐糖我死不足惜……今日他老人家尚在,既觉得惟有这个法子才可消他对我父母恨意,我便遂了他的意,喝它十剂无妨……”
说着夺碗欲灌,岳霖心底一沉,急唤一声“糖糖”,不顾一切冲上去拍开她手中之碗。那碗敲落在地,四分五裂,黑药汁四溅而起,泼得几人裤腿之上皆是十分狼狈,其余的黑汁亦淌了四处,看上去触目惊心……
“舅舅……”
“糖糖不用管了,舅舅回去,自然有法子回他。”
“那余下的药……”
“扔了罢。舅舅对不起你,你们一路保重,若是有需要,这里终是你自己的家……这便告辞了。”岳霖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撇下这句话便转了身,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唐糖实在想不分明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虽恼,仍是在他身后低低又唤了声:“舅舅。”
岳霖回首,目中竟带泪光:“你这孩子,连声音都同阿甜一模一样。我出门之时,虽为你外祖父一意逼着,却能发现他心中并不好受。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但舅舅觉得,他必是有难言苦衷,无论如何,终是为了你好……还望你万不要因他老人家此举便生恨意,可以么?”
唐糖心中五味杂陈,锦袋之中每一剂都有这么大的药量,不用大号的药锅简直煮不下来,且是整整十剂……避子之汤多半寒凉伤身,他俩的孩子是有多天理不容?
她当然是恨死了,实在很难道出一句违心的话来。
岳霖终是黯然而归,又嘱咐一回岳棋:“在外记得听姐夫的话,多长点眼色。”说罢终于走了。
岳家在南凉就有好几家药材铺,岳棋自小认得这些,方才看着姐夫手中的药早已呆了,祖父莫不是疯了!这根本不是一碗避子汤的问题,这一大包药,药性峻猛,堪称虎狼,又是这种剂量连吃十天……表姐这辈子都别想再生育了。
再恨那拐走姑母那唐家姑父,人都已然双双故去,还有什么不可原谅?何况表姐终是姑母骨肉,老人家昨天还喜欢得无以言表,今日何至于残害如此!
父亲倒好,拍拍屁股跑了,也不管自己立在这儿何其尴尬。岳棋机灵道:“姐夫,我先去倒了这药好了。”
纪陶尚未答,林步清不知打哪儿钻出来,扯着那袋子道:“袋子太沉啦,来来来,小的同您一道去倒。”拉着他就走了。
唐糖怔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注视纪陶。纪陶很少阴沉着脸,这会儿却实在晴不起来,发现唐糖望着他,更是来气。
纪陶想起昨天白天外祖父寻他喝茶时谈到的话题,问起纪府家事时,他说起他二哥已有一子,老人家显是松了一口气。
心狠手辣之人他见过不少,却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无可理喻的事情。那老儿既懂得不可绝人香火,却舍得自己的外孙女吃这样的药……
最可恨就是眼前这个家伙,方才若不是她舅舅猛拦,她一碗药早都下了肚。她这死心眼的牛脾气,能不能不挑时辰犯,至少同他商量商量再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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