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两家定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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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日,一大早竹园里的仆婢们就被金瓯和金瓶指使得团团乱转,把竹园内外打扫了又打扫,每个细节都注意了又注意,今日可是主人家订婚的大日子,谁知道主人家的未来公婆会不会来竹园中看一眼呢。

辛嬷嬷和金瓯金瓶对待这一日态度极其郑重,提前两三天就开始准备华苓的衣饰,到早上她梳洗完之后,几个侍婢居然给她一列摆出了五套襦裙以及搭配的饰物,以供挑选。

华苓虽然也有点紧张,但一看她们这阵仗就笑了:“我说你们也太郑重其事了吧,其实今天也没我什么事,爹爹大概只会把我叫出去,让弼公和太太见一面而已。”

“九娘子,在弼公和太太跟前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弼公和太太问什么,你就照实答什么,可要表现得热乎些儿呀。”

辛嬷嬷很愁华苓若无其事的态度,心想九娘子这么不走心,若是被弼公和弼公太太看在眼里,认为九娘子对两家的婚事不看重的话怎么办?

但是另一方面,辛嬷嬷也知道,九娘子的表现在丞公和弼公那样的人物眼里应该才是最入眼的,世家娘子原本就应该这么大方从容,要是扭捏着出去见人,才是不好呢。

这么一想,辛嬷嬷赶紧又补充道:“但是也不能显得太热乎了,九娘子,现在可是他们家来求娶九娘子,而不是我们家求他,九娘子还是矜持着些儿的好。”

华苓拿眼去看金瓯和金瓶,一脸已经对辛嬷嬷没了法子的表情。

金瓯和金瓶都是笑,金瓶一边给华苓梳头发一边笑道:“嬷嬷也放宽心,九娘子精灵着呢,她心里都晓得的,出不了错儿。”

金瓯给金瓶打着下手,在金瓶巧手将华苓的头发挽成双螺髻之后,递过去缀着光华明润粉色珍珠的银链子,缠在华苓黑鸦鸦的双髻上。然后又取出同一套打的缀珠银璎珞给华苓戴上,手腕上再一边一个两指宽的缀粉珍珠手镯子,和桃花色的襦裙交相辉映。

金瓯前后打量着华苓,欣喜地笑道:“这粉色的珠子,果真只有配着银才显得格外好看,幸亏不曾听嬷嬷的话儿,把这珍珠打了金首饰。九娘子今日是极美的,婢子敢说,弼公和弼公太太一看定是爱的,弼公膝下可没有女儿呢。”

华苓弯弯眼睛,心里却清得很,弼公和弼公太太若是喜欢她,算是件好事,但若是不喜欢,她也依然不能不嫁的,这门亲事,从丞公爹和弼公当初各取了一半龙凤玉佩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成了两个家族之间一个不能不履行的约定。

终于午食前,谢丞公遣宋嬷嬷来召唤华苓去致远堂拜见卫弼公夫妻。议亲原本也没有小辈什么事,所以卫弼公夫妇这回来,并没有带上小儿子。

虽然心里有一丁点的忐忑,但华苓踏入致远堂的时候心情是稳定的,上来就先大大方方朝爹爹和牟氏问了安,又在丞公和牟氏的示意下转向卫弼公和太太问安。

华苓的打扮是素雅的,通身没有一点红绿富贵颜色,但她一进来,一身大方从容的气派就先叫人有了许多好感,再加上眉眼间顾盼神飞,没有丝毫扭捏羞涩,正是最讨卫弼公这种手握重权,征战沙场的老将帅喜欢的后辈孩儿。

卫弼公就先喝了一声彩,威严而凌厉的眼中带了笑,朝谢丞公道:“赫明确实养得好儿女!我打量着,你家九娘是越发出色了。”

谢丞公含笑摆手:“这孩子还是跳脱了些,你也勿要赞她,否则恐怕回头就要狂起来了。”

牟氏脸上也是带着笑的,只看着华苓的眼神闪了闪,捧起茶碗喝了口茶。

“九娘,来伯母身边,让伯母看看。”弼公太太笑着招手,华苓也就笑眯眯地任她拉着手,上上下下地相看。

弼公太太已经五十多岁了,只比卫弼公小了一点点,头发花白,身材颇高,有些发福。她穿着重碧色的纱缎褙子,只在袖边衣摆有些简单的绣纹,头发也梳的是简单的矮髻,佩戴着几件金玉首饰,相比起牟氏的盛装来说简单许多。

弼公太太的手有些粗,圆脸盘,从五官看得出年轻时也是清秀的,但相比起金陵城中贵妇人们那种常年养尊处优,保养出来的美貌,就显得粗糙了些,想来是时时都会到处行走,居住条件没有金陵城中这么好的缘故。

但她的精神是极好的,气质健朗爽利,一双褐色眼睛神采奕奕,含着笑意,看着亲切极了。华苓这才知道卫羿的褐眸是遗传了母亲,一下就对这位气质爽利的太太亲近了起来。

弼公太太拉着华苓上下看了一阵,见她眉目宛然,神情稳重,心里是颇有几分惊讶的,一个打小没了姨娘、主母不会太看重的庶女儿也能养出这般通身气派?要知道,嫡女和庶女差别最大的地方,不是各种用度,而是她们身上那种理直气壮的心气。

但这自然是弼公太太所乐见的事,她笑着道:“果真是个好孩子,伯母早就心心念念要来看看你,只是家里事情多,一直未能成行。好孩子,拿着这个,这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说着从手腕上捋下了两只光泽盈然的和田黄玉镯,亲自给华苓套到了双手上,看华苓乖乖的伸着两只手任她打理,也没有一点扭捏推拒,越发觉得这孩子合眼。

论年龄,弼公太太当华苓的祖母绰绰有余,卫家长孙只比华苓小一岁而已。所以虽然来看的是新妇儿,但弼公太太看华苓和家里的第三代也差不了多少,也就很难生出婆母对儿媳常有的挑剔来。

年纪大了、心气又健朗的人,心里计较的事总是越来越少的,虽然起初对小儿子坚持要娶一个谢氏庶女,还是一个小了儿子七岁的女孩儿有些不高兴,但弼公太太很快拐过了弯儿,反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一是照小儿子那个拧巴劲儿,要是不从了他的意,还不知晓后面能整出多少犟事儿来,再者,卫家这一代,前面四个孩子娶的都不是四公家的女儿,叫小儿子娶了谢家女,两家关系也会更好,朝廷里对卫家在边疆的支持也会更稳固,婚姻原本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再一个,弼公太太也有些听闻,谢家这个九娘是个格外聪慧稳重的,是谢家子弟里颇受谢丞公喜爱的一个,虽然是庶女儿,但受父亲看重和不受父亲看重的,差别也是不小的。

这些优点都加起来,谢九娘出身上差着些些也就不算什么了,都是江陵谢氏嫡系的孩子,教养上大方向不会错。

于是弼公太太看华苓就越看越好,拉着华苓的手问过华苓日间学的什么课业,又问日里喜爱什么游乐,这问那问的,还提起了华苓刚过去不久的那场病来,只道险得很,谢天谢地谢药叟,给她保住了个好新妇儿。

弼公太太说话果然是爽利的,笑容也多,华苓深深地觉得这位婆母比太太牟氏好相处多了,一时间竟有点‘不如快点嫁出去和好婆母生活吧’的想法冒了出来。

牟氏冷眼旁观,知道弼公太太这是对九娘极有好感的了,不然也不会没有将准备的真正见面礼出来,反而拿自己戴在身上的爱物给她。果真是个会讨好人的小蹄子。这样的亲事,即使是配给她的七娘也算得上不错的了,如何就落到了九娘身上。想起自己还在茶园里养伤的七娘,牟氏看着华苓的眼底就闪着微微的冷意。

见到卫弼公夫妇对华苓表现出的喜爱,谢丞公很乐见其成。也得意得很,小女儿毕竟是他最看重的女儿。说起来,即使以谢丞公的角度看,小女儿也算得上运道极好的了,遇着一个亲自求娶、门当户对的郎君,还不是承重子,公婆也看着她顺眼,一个世家女儿后半辈子有这两样,只要脑子没有坏,日子都差不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谢丞公也就顺带着想到了小女儿前面一长串的子女身上,大郎游学需耗上两三年,婚事回来再议不迟,但女儿多是十七岁上下出嫁,二娘、三娘下来这些个女儿的婚事,也要慢慢看起来了……

华苓和弼公太太说了一阵子的话,也没到午食的时候就被谢丞公赶了出来,后面两家长辈就要就两个孩子的婚事亲自写婚书、将婚事完全定下来,这是个格外庄重的场合,自然不会容她在里面捣乱。

两家婚书写好,各持一份,从这时候开始,华苓就有半个人是属于卫家的了,后面不论两家家世如何变动,到年纪了两家就要行嫁娶。

送走了卫弼公夫妇,谢丞公淡淡道:“二娘、三娘也都大了,你平日里和各家走动时,也看看谁家郎君堪配,若是有好的,回来也可与我说。日日主持中馈,也辛苦你了。”

面对谢丞公的话,牟氏心里暗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心里将他的意思翻来覆去琢磨了十来遍,堆出笑容应道:“妾晓得的,已在为孩儿们相看着了,妾是只愿他们好的。必会精心为孩儿们挑选好姻缘。”

“如此甚好。”谢丞公如何看不出这个妇人掩藏在笑容下的不安和惊惧,他也看到了这个妇人斑白的两鬓,苍老的面容,竟有那么片刻,想起了年少时两人喝合卺酒的情景。他也没有再表示什么,亲自收好了九娘的婚书,大步离开了致远堂。

订婚之后第二日,清晨骑射课之后,华苓挽起了袖子,亲自提了一桶水,带着粗毛刷子给白袜子洗刷鬃毛,然后喂给它一点饴糖,如今白袜子对她的熟悉程度是一等一的,就是听到微弱的脚步声也知道是主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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