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十九章 自杀也是战斗(1 / 2)
一个人要杀死自己,可以选择无数种方法,这种选择的丰富性至少要远远超过联邦的蛋白肉品种。
一根草绳,一把水果刀,一串黄金链,都足以了结一个人的性命,就算你没草绳还有鞋带,没水果刀还能拣颗锈钉子,没黄金链总有金属块儿,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放眼望去都是高楼低楼深坑浅坑大山小山大树小树高度深度足够致人死的存在。
即便,即便你在求死那瞬间运气烂到什么都找不着什么都看不到,你总归还有舌头——咬舌自尽或许有太多闺怨气息,然而在死亡的面前,其实什么手段都是平等的。
所以说,自杀并不是一件难事。
怀草诗少时是帝国高高在上若烈日般眩目的红日,青春期后自敛光华行走于皇宫军部之间,近年来沉默地暗中主持着皇家情报署的工作,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看过,阴秽狠辣残忍黑暗看过,一如既往地内心与身体同步强大。
对于这样的人物来说,像自杀这种没有难度的事件,本不应该造成她太多的困扰,然而当她看到许乐口喷黑血直挺挺摔倒在地的画面时,强悍的心脏竟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丝。
因为时间点不对。
仔细研究过关于许乐的所有资料档案后,怀草诗从未怀疑过此人有杀死自己的勇气,然而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为什么他就会如此毅然决然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应该还有很多疑问需要答案,为什么就甘心自杀了?”
她看着被医务人员围在中央的那个联邦男人,眼睛眯了起来。
“殿下。”帝国军医官低声汇报道:“根据刚才的检查结果,他的肺血肿非常严重,呼吸衰竭的厉害,如果需要他活着,必须马上送回地面进行抢救。”
“那你们还在迟疑什么?”怀草诗皱着眉头看着军医官说道:“刑场上需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联邦战斗英雄,而不是一具尸体。”
“但现在问题的是,就算运气不错把这个人救活,他也没有办法再站起来。”
军医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的医疗小组配备了足够的检查设备,所以非常清楚这个联邦俘虏的伤势有多重,有多……怪异。
“他身体里的神经束完好无损,肌肉双纤维键下的神经枢结也没有任何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的神经道通似乎失去了作用,像是断了一样,我们找不到问题,所以……根本没有办法修复好。”
“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怀草诗微垂眼帘问道。
“全身瘫痪。”军医官低声回答道。
怀草诗沉默片刻,向床边走去,忙碌的帝国军医们赶紧让开一条道路,听着嘀嘀的仪器响声,她将双手缓缓背到身后,看着濒临死亡的许乐,那双直眉微微蹙起,忽然间手指如闪电般探出,用力地点在许乐的胸口处。
噗的一声闷响,重度昏迷的许乐没有任何反应。
“居然不顾我的警告,试图把断了的经脉重新连起来,真是连死都不怕……你这个家伙的胆子果然够大。”
怀草诗收回手指,轻轻摩娑着指腹,确认了军医官的判断无误,面前这个小眼睛男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站起来了。
她想起了在桑树海里的那些连绵不止的逃亡与战斗,并不感怀,更不会伤感,因为她对敌人向来没有丝毫同情心,只觉得有些可惜。
这个宇宙里有资格与她并肩作战的人不多,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人更是只有吐血昏迷的许乐一人,机战天下第一和机修天下第一的配合,是何等样惊艳快意的战斗画面,从今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了。
“送到皇一院,调皇家特种营负责看守。”怀草诗垂目思考片刻后做了决定,“尽可能地救活他。”
帝国百年来第一次的贵族叛乱,起于贵族对于皇室的疑虑震惊,这种情绪又起于卡顿郡王的离奇死亡,如今这场叛乱即将烟消云散,然而要完全打消庞大的贵族阶层尤其是那些中立贵族内心深处的疑虑恐慌……
皇室很需要一个活着的许乐,然后死给众人看。
……
……
很多民科或科学院之科普书籍里都会提到濒死体验,说人类在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会以最快的速度回顾一下过去,感受一下现在,展望一下,对不起,这里没有将来,只有黑色的墙壁凝成的高速后退的洞,洞口的那头是一片纯白的圣洁世界,和人类出生时的血污截然不同。
许乐从来都不相信这种说法,这个没有完成联邦法定教育的半文盲脑子里充斥着机械原理和机械的世界观,在他看来,人类和矿坑外面吃剩牛肉的野猫,除了审美观之外根本没有太多本质上的差别,凭什么能够拥有死亡前重读人生的特权?那野猫的濒死体验会是什么?无数只肥头大耳的老鼠?
哪怕大叔教会他那十个姿式,灼热的神奇颤抖力量像无数只肥头大耳的老鼠般在身体里穿行,他依然保持着绝对的朴素唯物主义观,他悲伤且又执着地认定,头顶没有天堂,只有天空和星空。
天堂只能在生活里去找。
果然没有黑洞和圣洁的白光,然而却有黑梦,很没有新意的黑梦,只不过宪章电脑老东西并没有出现在梦中,穿一身老年管家制服或真的穿上黑丝短裙讲述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黑梦里只有痛苦的光晕撕裂,气息的散离,绝不重生,逐渐沉寂。
……
……
自杀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活下来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身体肌肉和器官被打磨的无比强悍的年轻人来说,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努力地睁开双眼。
许乐困难地睁开了双眼,眼帘缝隙中的光芒逐渐黯淡清晰,墙上有一幅风格中正堂皇的油画,下面的签面潦草到令人没有任何冲动去辩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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