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攻心为上(1 / 2)
范寻走马观花的看了越国的军营之后,被岘港里热闹的景像吸引住了。孙绍占领岘港不到两个月,岘港就重新恢复了生机,被损坏的客舍、码头、戍堡都已经修复,来往的商船和战船井水不犯河水,各有规定的停泊区,商人们在客舍前新开辟的交易区摆出各自的货物,热情万分的向来往的人推销自己的商品,有汉语,有扶南话,有各处各样的西夷语。在这其中,最忙碌的是一些穿着汉式单袍的人,他们有的抱着纸笔,有的提着一个小盒,穿梭在各种商铺之间,步履轻快,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那是什么人?”范寻问道。
“通译。”石苞不经意的随口应道:“他们专门为做生意的各国商人朝廷翻译,为大宗的货物交易拟定文书。”石苞咂了咂嘴,又道:“他们最近生意好得很,每天都能有好几百钱的收入。”
范寻吃了一惊,好几百钱具体指多少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汉人的铜钱和西夷人的金币是市场上流通最多的货币,通常小宗的交易用汉人铜钱,大宗货物才用西夷金币,特牧城附近就有一个叫俄厄港的大港口,在西南数百里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顿逊港,在俄厄港和顿逊港做通译的收入大概是每天几十到二百钱,能赚到二百钱一天的通译在港里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小小的岘港里通译们居然能每天收获几百钱?
石苞对范寻的疑问不屑一顾:“你说的那些通译会我们汉语吗?”
范寻摇头,通常来说,一般来说,能到顿逊做生意的汉商实力都很雄厚,他们通常自己带着通夷语的通译,所以那些驻留在港口靠打零工为生的通译不需要懂汉语就能做事。
“在岘港做生意的汉商很多,如果价格合适,很多夷商选择在这里完成交易,把自己的货物卖给汉商,再从汉商手中购买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提前返航。”石苞带着几分自豪的说道:“凡用汉语书写合约的,我们给予公证,如果双方发生纠纷,官府可以据此合约进行裁断。”
范寻恍然大悟,官府以汉文合约为准,那自然要用到大量的通汉语的通译,难怪他们的身价水涨船高。他随即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不懂汉语的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一是完成合约之后,再找通汉语的人翻译一遍,给他一定的费用,一是自己去学汉语。”石苞指着西北的海云港方向说道:“那里就是新开的海云书院,由南海赶来的刘北海先生的高足授课,还有精通商务的人指点怎么写合约。”
范寻来了兴趣:“我能不能去参观一下?”
“当然可以。”石苞大方的说道:“不过,为了安静,海云书院离这里有好几里路,你要是想去,不妨另挑一个曰子,今天还是先看看岘港的集市吧。”石苞俊美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林邑复归我大汉疆域,可是曰新月异啊,这岘港的集市与原先的集市相比,变化之大,非你能想象。范君,我非常乐意向你展示一下这新岘港的风光。”
范寻恭敬的行了一礼,学着汉人的礼节道:“固我所愿也。”
“哈哈哈……”石苞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范寻:“闻说范君对我大汉的风土人情也是比较了解,汉话说得也不错,不知道能不能书写汉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到我越国来任职啊。我看范君精明强干,做一个县令是不成问题的,积功升迁,以后做一郡之守也不在话下。”
“岂敢。”范寻谦虚的笑了笑:“怎么,越国还招收外国人做官吗?”
“当然,我家大王求贤若渴,不管是哪国人,他都是欢迎的。”
“那我更要去海云书院了,不仅要去参观,还要去学习。我这汉话说得还马虎,汉字却是能看不有写呀。”范寻笑着打趣道:“但愿学费不要太费,我在扶南国的俸禄可不高。”
“放心,一个通译都能付得起,你一个将军还付不起吗?”石苞有意无意的说道。
……刘熙和张昭并肩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一个圆脸的侍女跪坐在几前,熟练的给他们斟茶续水。张昭抚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看着山脚下繁忙的集市,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成国,你看这林邑治理得还可以吧?”
刘熙淡淡的笑了笑,两只手指拈起小巧的漆杯抿了一口茶,品了片刻才说道:“张公教出来的学生,治理一个林邑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张昭嘿嘿一笑,摇摇头道:“老夫可不敢掠美,这和学问无关,其宗旨不过在一仁字。心中有仁,不读书也能知道爱人,心中无仁,纵是倒背如流,仍然不过是一书橱而已。殿下心中有仁,故而近者悦,远者来。成国,你的书院从南海开到朱崖,再从朱崖开到林邑,以后说不定还能开到西夷去,这份功绩,可不比他差啊。”
刘熙自得的一笑:“我岂敢与殿下比肩。”
“先生此言差矣。”背后传来孙绍的声音,刘熙和张昭回头一看,见孙绍在陆绩陪同下缓步而来,连忙起身要行礼,孙绍摆摆手笑道:“此处不是朝堂,二位先生坐而论道,我是来搅局的,焉敢再劳动二位先生起身。老师,叔嗣的家书到了,我顺便给你带了来。”
孙绍一边说,一边将一封书简递给张昭。张昭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正是小儿子张休的亲笔信,连忙宝贝的掖里袖笼里。孙绍夺了南海之外,张昭又做了几年南海太守,他是孙绍的老师,又是江东有名的前辈,负责考功的人当然不敢不敬他,所以连续几年的考核都是最优。今年的考功送到丞相府之后,丞相虞翻大笔一挥,就把他送到孙绍身边来了,由他的儿子张休接任了南海太守之职。眼下孙绍还没有安排他的职务,所以他有空和刘熙坐在这儿晒太阳吹大牛。
“成国先生,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武可威服,文可德化,现在扶南国被我们打怕了,派人来求和,该轮到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孙绍让人在他们对面安排了两个坐席,和陆绩一起坐下。陆绩把扶南派范寻来讲和的事情说了一遍。张昭胡须颤动,笑了一声:“谈和?我看未必吧,他这倒更象是借讲和之名,行摸底之实,殿下不可不防啊。公绪,你精研易学,难道不知道防患于未然吗?为何不提醒殿下?如果任由这种轻敌之心蔓延,小胜也会变成大败的。”
孙绍和陆绩互相看了一眼,心有灵犀的笑了,看来老头在南海呆了几年,思想还是有些转变的,虽然还时刻不忘自己老师的身份,总受教训人,但总的来说,他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
“张公教训的是。”陆绩淡淡一笑,拱手道:“也正因为如此,大王才要来劳烦成国先生。兵法说得好,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扶南既然派人来谈判,此时再攻城就不太合适了,所以要请成国先生出马,去攻心了。”
“攻心?怎么攻心?”刘熙有些不解。
“我在殿下身边看过先生的一篇大作,说是扶南土语与我汉人古籍中颇多暗合之处,不知先生后来可曾深入研究?”陆绩拿出几张纸,正是当初刘熙抄给孙绍的论文。这篇不过千字的论文孙绍用功甚多,刘熙的弟子薛综也因为讲解这篇论文得力,现在是东海督苏粗腿身边的功曹。
刘熙接过纸瞟了一眼,见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很少记号,看来孙绍没少下功夫,不过也可以看出孙绍在训诂学上的底子实在是惨不忍睹,间接证明了张昭这一方面不是他的对手。他点点头:“自从殿下当年提醒之后,我又做了不少研究,写了一本小书,详细论证了扶南土语中的一百多个常用词和名物称呼与我古籍中夏商文献的相近之处,正准备印行呢。”他带了几分傲气的说道:“不过,这样的学术文章,销路肯定不会好,我只打算印行百本馈赠同好,聊以一笑。”
“不然。”陆绩摇摇头:“我请示了殿下,愿意出资为先生印行此书,不过,要请先生遣高足到扶南一行。先生的大作,可不能只让我们知道,还要让扶南人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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