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异相(1 / 2)
至德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威严极重。见操劳了一日的皇帝面有倦色,一味阖目养神,众妃都不敢出声,唯恐御前失仪惹祸上身。
终于,殿内地面人影晃动,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季良全弯腰躬身小步上前,毕恭毕敬低声禀道:“皇上,内卫把人带来了。”
皇帝眼也不睁,语气缓慢,沉声说:“皇贵妃,你去问。”
皇贵妃陈氏早有心理准备,当下起身行礼领旨出去,摇曳灯光将她发上身上辉煌华美的珠翠闪耀出夺目光彩。皇帝似乎被这些华彩刺着了眼睛,忽然微撩眼皮向前望,他的目光深沉难测。
不过一刻钟,皇贵妃重新入殿向皇帝回禀查问出的事情经过。陈氏的声音婉转动听,娓娓而谈。皇帝自始至终闭目不语,其余妃嫔也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似泥塑木雕一般。
事情说来简单。泰王妃从婆婆崔德妃那儿告辞后,不忘了去看看表姨母徐文妃。徐文妃不敢久留她,只问了问身子如何就打发她回去。
经过不久之前才彻底解冻的金锦湖,泰王妃看见金鲤偶尔跃出水面争食,很是活泼讨喜,就放缓了脚步瞧了两眼。据她的近身侍婢禀报,她原本脚步不留,不料池中金鲤忽然涌到池边,她一时性起就看住了。
早春时节寒意仍然入骨,侍婢极力劝说,所以泰王妃只停留了不到半刻钟便打算离开。就是这时,她脚下一滑踩着了湖岸碎石,结果跌落水中。
事情明明白白,泰王妃和她的侍婢都承认当时只有主仆二人在场,这事就是意外。但泰王向来为皇帝看重,其母又是四妃之一的德妃,而无论德妃之兄还是泰王妃的父亲都在朝中任要职,此事当然不能草草了之。
从泰王妃进宫到她落水,凡是与她接触过的宫人都被拘禁起来。无论结果如何,皇家起码要做个样子出来给人看。殿内众妃心里都明白,如果母子平安,那些宫人倒也不会受什么惩戒。若是发生了不测,那事儿就绝不能善了。
皇贵妃回禀完毕,皇帝睁开眼,淡淡说道:“朕忙了一日,乏得厉害,就不陪你们等了。”坐着的众妃赶紧起身,和其余妃嫔一起恭声应是。
皇帝缓缓站起身,走到崔德妃面前温言说:“媳妇不会有事,你不要太担心,有任何消息都飞速着人去乾宁宫报与朕知道。媳妇生产了再发落那些奴婢。”
崔德妃眼睛微红,脸上有憔悴之色。见皇帝好言宽慰,她急忙敛衽福身道:“臣妾谢陛下关爱。有陛下洪福庇佑,媳妇肯定无事,定会母子平安。陛下处理朝政实在辛苦,臣妾没有早些劝陛下歇息真是不该,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轻轻颔首,在众妃的恭送声中抬腿就走,然而行了两步他就站住脚。只因屋外忽然响起喧哗,其中孩童的尖锐声音尤为刺耳,好似在说——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迟疑着转过身,皇帝的目光落在皇贵妃脸上,不解地问:“皇贵妃,朕似乎听见有孩童啼哭声音。怎么回事?”
皇贵妃微蹲一福,站直身体垂首回道:“启禀陛下,正在哭闹的应该就是方才臣妾所说晕倒于金锦湖附近的小宫女。她又冻又饿才昏厥过去,喂了点水和粥就醒过来了,一并锁入内狱等候查问。”
皇帝面色不虞,踱到第一重珠帘旁向外远眺,片刻后说:“朕听她的声音,似乎年纪颇为幼小。朕记得宫女最小也要十岁才能入宫服侍,这个娃娃多大了?”
“应该是五六岁左右吧。”皇贵妃不疾不缓,平心静气地说,“陛下容禀。杂役局的掌事太监回报说,敦庄皇后回家省亲,路上遇见一对母女冻饿在地。当时母亲已经无救,只把女儿带回了宫中,就是这个小丫头。”
泰王妃落水之后,虽然皇帝没有即刻拿问,但身为后、宫主事者的皇贵妃却不可能坐等。她早就着心腹宫人先偷偷调查了一番。即便不能进内狱直接审问各色人等,她也至少要把关起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弄个清楚。此时正好回报。
觑着皇帝神色已缓,皇贵妃暗暗松了口气,继续恭声说:“先皇后慈心仁德,臣妾们不敢忘怀。这个小丫头并没有被分派差事,只是养着等日后长大再当差。至于她今日为何会冻饿昏倒,臣妾等泰王妃顺利生产之后就会查个明白,绝不叫她白受委屈。”
皇帝沉思不语,多有妃嫔也是心中生疑。三年前薨逝的敦庄皇后为人谨慎谦逊,执掌宫中事务从不独断专行。但皇贵妃今天说先皇后曾经救了个小丫头回宫,这件事却半点风声也没走漏。如此行事,实在不像敦庄皇后素日为人。
不过皇帝没有多过问,似乎如同以往一般相信了皇贵妃的言词。他吩咐道:“既然是先皇后的仁心,就好生让这孩子在宫中待着吧,善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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