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当年人,当年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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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宁城沉沉入睡。除去少数几处街面,整座雄城都笼罩于无边黑暗之中。城北这处院落也不例外。只是灯虽灭,人却未眠。子时左右,陆续有人踏夜色悄悄而来。

院中独有三间房舍并排,房前房后没有栽种任何会遮挡视线的植物,视野很是开阔。前后左右邻舍若有异样动静,院内警戒之人便能立时察觉。

此时房里正厅坐着三个人,他们抵达的时间差不多,落坐后许久默默无言。过了足足一柱香,才有一声幽幽叹息刺破死寂。此人先叹后说:“老神仙看样子很是不满。”

一个女子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许多的不悦:“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去玉松那里住着!今日我请他入府赴宴,他竟然以突发肠绞痛为由推拒,我怎会相信!”

“他那是不愿意见你。”第三人沉声开口,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言简意赅道,“也不愿见我们。”

忽然亮起微光,一灯如豆,将房中三人照出模糊暗影。那叹息中隐含忧郁之人正是安叹卿,另外两人则是兰真公主与谢骏。他们是玄鹤会的中流砥柱,有什么事情都是三人先商议妥当再召集骨干会众执行。

孝仁太子薨后,东宫属官和亲卫队都被皇帝调到大周各处。为了避免有人疑心什么,三人见面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有他们的方法可传递消息。然而圣手神医抵京之后,突然包袱款款住进了玉松公主府,实在让他们意外且措手不及,这才决定紧急碰面商议对策。

兰真公主荆钗布裙、洗尽铅华,却仍掩不住骨子里的高贵清华之气。她笔直端正地坐着。唇角微启,却是冷冷而笑,淡然道:“莫非老神医心中有愧,想要亲近那丫头?”

微弱灯光映入安叹卿眼中,将那抹忧郁神色照得分外清晰。他声音冷淡,心情似乎很低落:“那孩子原本可享受她自由无拘束的人生,如今却不知被套了多少枷锁在身上。老神医此生救人无数。却亲手将无辜稚子送入火坑。心中有愧实属正常。”

“火坑?”兰真公主嘲讽道,“这世上恐怕不知有多少人想跳入这火坑!我那父皇,对她可是满腔的父爱!他若是知道自己疼惜得如宝似珠的小心肝其实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不知会不会再度晕厥过去。”

面容一直平静无波的谢骏终现讶然之色,疑惑问道:“怎么?她竟不是陛下亲女?我一直以为她是杨才人之女。”

兰真公主哧哧笑出声:“皇家出人才。即便不是我皇家血脉,在皇宫活过这许多年,也能变成人精儿。舅舅。竟是连你也瞒过去了。虽然只有圣手知道那丫头的来历,但我很清楚。她不是杨才人之女。”

“当年母后听说杨才人有孕,且从脉相来看应是女孩儿,确实打过主意。然而那时陈氏协理后、宫,陈家随父皇远征西疆。时常建功。陈家气焰冲天,陈氏欺母后病弱,大权独揽。母后为保严儿血脉。不知想了多少法子才藏住了赵氏。”兰真公主连声冷笑,却是想起陈氏后来的遭遇。

她继续道:“杨才人虽是个小小宫嫔。家中却与陈氏有些纠葛。母后安插了人手在杨才人宫里,但陈氏遣了心腹来盯着杨才人生产,母后实在难以下手。即便下手,恐怕难瞒陈氏的眼睛。不过那杨才人也是无福的命,竟然母女双亡,倒让舅舅你也误会了。”

谢骏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以前也是有过疑心的。想宫嫔生产是大事,陈氏协理后、宫没多久,肯定会尽心竭力,以防出错让人攻讦。既然人是圣手带进来的,自然有办法应对日后的滴血验亲。”

“那是自然。”兰真公主素性将话一次说明白,“圣手给那丫头喂了药,在桃花癸水到来之前,她的血与任何人的血都能相融。并且据我所知,当日验亲的水是季良全独自准备的。其实若非圣手固执,一定要保那丫头平安,让她无声无息亡于宫中岂不更好,不知省去许多手脚。滴血验亲之事,季良全担了好大的干系。”

又看向安叹卿,她眼里掠过复杂神色,缓和了语气说:“至于自由无拘束的人生……子净,人,生来本就不自由。男子光耀家族门楣、传继香火;我们女子更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何谈自由?你切莫再为那丫头有如此伤感之语。倘若让她有选择的机会,她能舍弃如今的尊贵?除了严儿,父皇对我们这些儿女的疼宠加起来都不及对她的!”

安叹卿一直敛眉垂目安静聆听,只是因兰真公主的言语,面上渐有凄色。他所说的“自由”与她口中的“自由”,显然不是一回事儿。但他紧紧抿住唇,并没有出言反驳。忽然眼瞳微缩,他抬头望向窗外,低喝:“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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