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谁说,无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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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村长负手走进院子里,步子不紧不慢的,眉头微微拧起,问话的口吻带着故作的严肃。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此时有多么不情愿前来。

白村长一早就知道这边的动静,要知道,他可是村长,村子里有什么动静能瞒过他?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只因为,郑家在镇上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是好惹的。他若帮着涂大河,势必得罪郑家,却不值得。只等郑家人都走了,再上门来意思性地慰问一番就行了。

怎知,等了良久,不见郑家人走,反倒把刘氏等来了。人家都上门来,他也不好再坐下去,便出门往这边来了。此时看着满院子里的狼藉,一时倒有些可惜,没有亲眼见着激烈的战况。

嗯?怎么还有跪着的?白村长的目光扫过院子里,落在郑屠户的身上,顿了一顿。待得看去第二眼,才发现涂菲媛站在郑屠户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刀,架在郑屠户的脖子上,不由得愕然。

随即,白村长反应过来,难怪过去这么长时间,郑家人还没有占到便宜,反被制住了。竟是因为涂菲媛!

不愧是涂大海的女儿,长得跟人家不一样,本事也跟人家不一样!白村长心里想道,清了清嗓子,说道:“黑妞子,怎么如此无礼?快快放刀放下来!否则伤着人了怎么办?”

“村长来了就好!”这时,郑老大沉声说道,一指涂菲媛,目光里带了仇恨:“你们玉河村的人,真是胆子不小,众目睽睽之下就持刀行凶!我兄弟的膀子,都被她砍坏了!”一边说着,一边朝涂菲媛走过来,伸手推她的膀子。

在郑老大看来,既然白村长都来了,便再不必怕涂菲媛威胁了。她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在白村长面前放肆。因着担心郑屠户的伤势,赶忙上前救人。

涂菲媛便松了手,后退一步,不叫郑老大有使坏的机会,口里说道:“若非你打坏我三叔,又掰断我们家二姑娘的手指头,气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怎么会如此?”说着,看向走过来的白村长和几位村里老人,说道:“还请白村长和几位爷爷替我们做主。”

“老五?你怎么样?”郑老大一时没空教训涂菲媛,把郑屠户从地上提起来,抬头看向白村长,问道:“村里有大夫吗?我兄弟被那个臭丫头砍了一刀,血流得厉害,快请大夫来!”

白村长一听,脸上有些不以为然,涂菲媛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敢拿刀就很了不得了,怎么敢砍人?只把郑老大的严厉口吻,当成要讹人的节奏,面上也不显,只道:“有大夫。”眼神一转,看向涂菲媛,“既然是黑妞子把人砍了的,就让黑妞子去吧。”

郑老大不愿意,张口便道:“不行!”看了涂菲媛一眼,冷森森地道:“叫她去,明天不知能不能请来人?”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有些诡谲,“除非我跟她一起去!”

“那不行!”最先开口的是李氏,她急忙走过来,把涂菲媛拉到身后,“黑灯瞎火的,我家媛媛可不跟你一起!”

郑老大闻言,指着涂菲媛嗤笑一声:“还怕我对她做什么不成?她长得这么黑,一路上我不把她跟丢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我对她起什么‘心思’?”说到最后,语气充满浮夸,令人一听便往那方面想。

“你!”李氏口拙,听到这里,气得指着郑老大说不出话来。

当着一众长辈的面,涂菲媛不想再出风头,便拉了拉李氏的衣角,小声地道:“奶奶,我不跟他去,您别气。”

“我去吧。”这时,涂老头站了出来,“我去请王大夫吧。”说完,便动身往外走出去,临走之前对涂菲媛使了个眼色,“媛媛,听你三叔、三婶的话,知道不?”

涂菲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现在谁来说一说究竟怎么回事?”白村长清了清嗓子,问道。

刘氏攥着手心,已经忍了好一会子,闻言立刻说道:“他们郑家欺负人!”

便将涂玉儿怀孕后,郑屠户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上,不仅令那个女人怀了身子,还容着那个女人欺负涂玉儿,如今郑屠户又到家里来,污蔑涂玉儿让那个女人落了胎,活生生把涂玉儿的孩子打掉的事,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村长,叔公,你们说他们郑家是不是欺负人?”刘氏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泪,她拧了一把鼻涕,又说道:“我们家玉儿,你们是没见着,额头上被碰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流了满脸。孩子落了,她出了那么多的血。你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玉儿是多么好的孩子,你们都知道,你们说是不是郑家欺负人?”

白村长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冷笑起来。当年,就因为白大富对涂玉儿动了点手脚,调戏了几句,就被涂大河一顿打。刘氏死活相不中白大富,嫌弃白大富游手好闲,借口哪有同村嫁娶的,非要把涂玉儿嫁去镇上。如今好了?涂玉儿落得这样下场,刘氏满意了?

心里骂着活该,面上假惺惺的,口里只道:“那你们家想怎么样啊?”

“和离!”刘氏决绝地说道,看着郑屠户的眼神带着恨,像要把他吃了:“他这样对我家玉儿,不仅要叫玉儿把嫁妆带回来,他们郑家还得赔偿我们玉儿!”

王大夫说了,涂玉儿的孩子是硬生生被捶掉的,对身体伤害很大,以后说不定都怀不上孩子了。涂玉儿还年轻,双十年华的姑娘,和离后定然还要再嫁的,涂大河和刘氏都舍不得叫她一辈子这么蹉跎下去。

既然要再嫁,却不能生,便是很大的短处了,说不定只能嫁给人当填房。想到这里,刘氏就恨不得把郑屠户生吞活剥了,说话自然不客气。

“哼,赔你们银子?”郑老大冷笑一声,“赔你们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兄弟被你们打成这样,还挨了一刀,不得看病养伤的?我兄弟每天杀猪,能赚一两银子,如今伤了肩膀,还是右边肩膀,少说一个月动不得刀,少挣的这些银子,你们也得赔!”

“你们不要脸!”刘氏气急喊道,“一头猪才几个钱?他杀猪就赚一两?糊弄谁呢?你咋不去街上抢?媛媛倒是砍了他一下,但是我大闺女被他打得不能生,小闺女被他折断一根手指头,这个钱怎么算?”

郑老大冷笑道:“你两个闺女加起来,值几个钱?抵得过我兄弟的一根手指头不?”

“你——我跟你拼了!”刘氏气得四下转头,寻找家什,要跟郑老大拼命。被涂大河拦腰抱住,不让她冲动,转过一张满是伤的脸,看向白村长和几个村里老人说道:“村长,叔公,你们说咋办?”

他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农家汉子的脸上,带着不忿、阴沉、绝望和希冀,祈求白村长和几位村里老人能给他主持公道。他心里知道,以郑家的势力,想要公平的结果,凭涂家是做不到的。只能借着村里的帮助,才能多求一份补偿。

另一边,郑老大的脸上,一点儿沉重神色也没有,只有冷笑,轻蔑。身后跟着郑老二、郑老三、郑老四,个个都是高大壮实的汉子,一齐投过来轻视的眼神。要和离?可以。要银子?他们一文钱也不会给。

一轮明月从云朵里探出脸,洒落一地清辉,不大的院子里,壁垒分明地站了三方人。得意蛮横的郑家人,愁苦哀绝的涂大河等人,心思各异的白村长以及尚未表态的几位叔公。

“当真要和离?”这时,白村长假惺惺地说道,“郑家小子毕竟年轻,犯了错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低头认个错儿,再好言好语把媳妇请回家,不比什么都强?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郑家小子日后好好待她,我觉得却也不必非和离不可。”

李氏一听,不乐意了:“村长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怎么就是大不了的事了?我大孙女儿被打破了头,还被生生捶掉了孩子,险些掉半条命,怎么就是大不了的事了?”

“和离!没二话!”刘氏擦了把脸上的泪,又拧了把鼻涕,恨恨说道。

涂大河亦是强硬地道:“必须和离!我闺女好好地嫁给他,又吃苦又操劳,他一点儿不心疼,把我闺女欺负成这样,我再不放心叫我闺女跟他过日子,一定要和离!”

白村长心里阴阴地笑了,又轻蔑又不屑,才去了半条命而已,可不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想他儿子活生生打死过媳妇,不也没人说啥?叫刘氏不肯把涂玉儿给了白大富,如今被欺负了?活该!想和离?也叫郑家扒他们一层皮去!

“我们不同意和离!”就在这时,郑老大说话了,“涂玉儿嫁进我们郑家,吃我们郑家,喝我们郑家,连个一子半女都没生下来,就想和离?没门!除非她给我们郑家添一分香火,否则我们不同意!”

涂家人把郑屠户又打又砍,伤成这样,还想和离?做梦吧!他今日就叫郑屠户把涂玉儿领回家,一天一打,把今天的仇报回来!郑老大阴测测一笑,打定了主意。

“放你娘的屁!我家玉儿手巧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抓,给你们老郑家出力还少了?怎么就落得个白吃白喝的名头了?”刘氏气得说道。

郑老大冷哼一声:“谁家媳妇不是这样的?但是人家媳妇三年抱俩,给夫家添丁,你们家闺女可曾下一个蛋?说她白吃白喝,难道还说错了?我们郑家养她三年,她一个蛋都不下,就想走,没这便宜!”

刘氏直是气得快站不稳,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只手揪着胸口,眼见要气得厥过去:“谁不下蛋?是我家玉儿不下蛋吗?我家玉儿才要下蛋,不是被那个畜生捶掉了?又怪谁?”

“总之我们不同意和离!”郑老大冷傲说道,半点不退步。

这时,一个村里的老人站出来说道:“郑五,你咋个想的?如果不和离,你以后能不能好好对玉儿?”

“我不——”郑屠户心里不想再跟涂玉儿过下去了,他想跟涂玉儿和离,然后把香儿娶进门。香儿嘴甜心软,又乖巧又漂亮,可人极了,比不解风情的涂玉儿好了不知多少倍。然而,郑老大在后头踢了他一脚,他再不敢说什么,抿了抿唇,说道:“我听大哥的。”

郑屠户心里也有些不甘,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今日吃了这样的亏,绝不能就此揭过!把涂玉儿接回去也好,叫她给香儿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擦脸洗脚,把香儿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也给香儿出一口气!

“如果你要接媳妇回去,那就给你媳妇磕个头,好好道个歉,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那个叔公说道,“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郑屠户抬起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怎么能给一介妇人跪下?”

“不跪也行,你自己给自己脸上扇二十个巴掌认错。”那个叔公说道。

郑屠户仍然不愿意,然而这回叔公没问他同不同意,直接转头看向涂大河:“就这样了吧?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揭过去也就是了,好好过就是一辈子。天也不早了,就别折腾了,郑家兄弟几个还要回家,再晚了也不好。”

涂大河闻言,顿时满脸绝望:“叔公,我们要和离!”

他没想到,事情都这样了,他们居然还认为是小事,想让涂玉儿继续跟郑屠户过一辈子?难道他们都听不出来,郑家绝不会好好对涂玉儿的?涂大河只怕,今日郑家把涂玉儿带回去了,明日涂玉儿就是一具尸体了!

大闺女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看起来柔柔顺顺,其实心里是个烈性子。若是一个想不开,晚上自己吊死了也是有的。若是给郑家带回去,羞辱一通,不得直接撞柱子?他宝贝了十多年的闺女,怎么忍心眼睁睁推她下地狱?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那个叔公不悦地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拆人姻缘是大罪孽!”

涂大河气得浑身都发抖起来,嘴唇哆哆嗦嗦,看向其他人问道:“几位叔公都这么觉得?”

“你家玉儿还年轻,若是郑家小子知错儿了,就回去跟他过日子吧。”

“若是和离了,她这样残花败柳,还能找到比郑家小子更周正的吗?你别为了一口气,就害了闺女一辈子。”

“人活世上,哪能一点儿委屈也不受?我们知道你疼闺女,可是小两口的,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几个叔公接二连三说道。

涂大河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知道了,今日和离是没戏了。只怕,以郑家老大的歹毒,是要抢了涂玉儿回去的。可怜他的闺女,身上伤,心里痛,怎么能跟他们回去?哆哆嗦嗦只道:“绝不可能!我不会叫我闺女再跟他过日子的!”

“谁又受伤了?在哪里?”就在这时,涂老头请的王大夫来了。

郑老大抬起手示意道:“在这里!大夫,我兄弟的膀子被砍了一刀!”

“被砍了一刀?”王大夫皱了皱眉,“被砍了一刀,怎么不进屋坐着,给他止血?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大夫屋里请。”郑老大说道,推了推郑屠户,往屋里走去。也不管涂大河同不同意,率先进了屋,踢了凳子出来,按着郑屠户坐下。

其他人纷纷跟在后头,涌进屋里。

只见王大夫放下药箱,来到郑屠户的身前,解开他的衣裳,露出膀子上的伤口来。才一看清,不由得手一抖,骇道:“怎么砍成这样?”

但见郑屠户的衣裳被血浸湿了小半,虽然有郑老大给他按着,仍旧是呼呼冒出不少血,染得半边身子都红了。再看那伤口,又深又重的一道豁口,王大夫粗浅瞧着,只怕连骨头都被砍坏了!

“打干净水来!”王大夫喊道,随即蹲下去,打开药箱,拿出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待郑老二端了一盆清水进来,便蘸了水,擦他膀子上的血,然后上药。

“嘶——”郑屠户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拳头紧紧捏了起来,赤着的膀子,可见一条条肌肉都绷紧了。

王大夫足足倒了一小瓶药,才勉强把血止住了,然后用纱布紧紧缠起来。

“这是黑妞子砍的?”就在这时,白村长忽然出声道,目光一转,投向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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