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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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闻,众将士面面相觑,说不清震惊还是担心,惶惶而望。

沐无极寻声望去,对面半山腰的一处突崖上熟悉的身影正切切注视自己,虽远,但他可以想象那人眼底的既信任又恐慌的复杂情绪。

够在意才愿相信他,够在乎才难以克制恐慌的念头。

沐无极紧了紧剑,忽然向着那方朝天一举,大喝一声:“沐无极,应战!”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应战,不只是向世人知道沐家还有一个沐无极,更为了让她真切的相信他是可以依附,是可以躲在他身后的。

三寸长剑横指,“战野拓,是否敢应战?”

战野拓目光幽深,侧首看向那处突崖,再回首沐无极眼底的火焰,好像悟出点什么。

信任!

在通往大汗之位的路途中,多少明枪暗箭,腥风血雨,多少次昏去差点醒不来,他身边也有这么一位人,从不怀疑的信任他,支持他,不离不弃。

战野拓突然驾马沿着山坡就这么冲下来,雪水飞溅,寒气铺面,停在沐无极一丈远前。

“我与你一战,若是我赢,请放过战野月。”战野拓低沉道。

“战野月?”沐无极这才想起他还有个妹妹。

“她手里图尔贵胄的鲜血多过东辰百姓,她是无辜的,请放她一条生路。”战野拓顿了顿,道,“而且,她自从喜欢……上你,更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东辰子民。”

王虎驾马上前,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沐无极听得面色白红交加,色彩变化反复,最后定格在惨白上,眸光赤红。

“她杀了李奇!”

“不,是我杀的,李奇也不过一个见色起意宵小之辈。”

“那就拿你偿命!”

剑光如电,飘雪一分,日光初生,月色乍起,那光芒转眼便到了战野拓眼眸。

沐小狸心口一热,九阳神剑第七层,啸声如鹤!

鹤唳清音,其音清越,若凤翔舞,自九天而降,星光穿越,正气浩然。

战野拓也未料及沐无极武功大进如此,悬空跃起,半空中身姿流光一转,借旋转之力不留余地的挥臂一抡。

铿!

剑光停在他眉睫前,寒气逼人。

剧烈的罡风气流中战野拓的长发和衣袖一同飞起,黑光闪耀成一股泼墨。

倏忽,无极身影一闪,失踪无迹。

战野拓屏息注视,落地,刹那,一道灿亮白线如闪电般,笔直飞速的突然凭空升起,浓厚的雪色立即宛如被利刃划开,顿成两半,裂成整齐的天地之帛。

长枪蓦然一抡,山风横卷如铁板,仿佛要打碎这铁壁重围,横扫方圆数丈!

却见白光如银龙,尖啸着闪开,转眼间没入雪色之中不见。

战野拓握枪,锐利眸光冷凝空气,忽而眸光一定,双手紧着长枪,交握出黑光愈演愈烈。

枪尖触地,猛然一圈。

立时,雪水飞腾,地下泥石被大片卷起,瞬间被强大气流绞成细末,纷纷扬扬如下了一场灰色暴雨。

顿时“铿铿”连响!

暴雨之中,一道凌厉白光乍隐乍现,忽东忽西,忽上忽下,那是丝毫不逊色于战野拓的速度。

两器相撞,火花如星,绽又开,绚亮众眼,高悬诸心,紧绷多弦。

一黑一玄迅速旋成一股飓风,山石巨树,草间崖缝,统统被巨力掀开,连根拔起。

飓风游移,血色深重,银色光辉亦越发璀璨,宛如日光下粼粼水波,逼人眼目。

突崖峭壁之上。

“若非此战,我真不知他的武功竟也到达如此境界。”轩辕澈眉宇忽然颤了颤,侧首看着她近乎镶进他肉里指甲,想着,该修一修了。

“被青衣调教两日,就已突破第七层,果真是被我师傅看上的男人。”沐小狸啧啧赞叹。

“这话切莫再说,小心我师傅恼恨,让他徒弟教训青衣的徒弟。”

沐小狸满心都是地下的战况,没深思,脱口而出:“你敢?”

轩辕澈笑了:“当然不敢,他徒弟会义正言辞的拒绝,毕竟大舅子是用来讨好的。”

血色加重,沐小狸更没提防之心,随口到:“那是必须的。”

于是,轩辕澈笑得更满意了,拉了拉她的手,放在手心捂着:“不过这样可能会恼怒他老人家折磨我,到时候你可得让大舅子帮衬着我点。”

“放心放心,我哥才不会……不对呀,你还需要我哥哥帮衬?我看那老头子论心机手段都不够你玩的呀。”

“但他毕竟是师傅,我总不好过于大逆不道。”

“这倒也是!”

“所以你也要向烟云剑客求求情,总不能只顾大舅子不顾我,是吧!”

“嗯,放心,我会……”反应迟钝的人突然察觉到他说了什么,蓦的一喝,“什么大舅子,谁是你大舅子?”

“他,沐无极,你认同的。”楚王殿下笑吟吟。

沐小狸噌的一跳:“谁认同了,谁承认了,我哥才不是你什么大舅子!”

“哦”轩辕澈点点头,“小舅子也是成的。”

“你……”

“你看,打完了!”

沐小狸嗖的转头,哪还有心思跟楚王殿下辨嘴。

飓风暴雨炸裂,浓烟白雾中炸飞出两人,凌乱落地各自倒退三步,单膝跪地,举剑执地。

“噗……”一口血同时从嘴角溢出,滴在雪地,晕开一朵魅色妖娆的花。

沐无极和战野拓,仿佛被人定住,以同样抬头对望的姿势,无声而恒定的立于场中。

众人一开始摸不着头脑,随即便明白,两人在比拼内力。

高手之争,差之毫厘,尤以这样的关键之时,一时间,连呼吸都静谧许多。

时间在慢慢流逝。

大雪越下越大,没过脚踝,小腿,膝盖,胸口。

战野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沐无极的脸色却渐渐泛红,如女子在白净之上遗落了胭脂,灼灼艳丽。

当雪层覆盖肩胛……

忽然气波一震,白雪崩裂,血光乍起!

所有人瞳孔疾缩,屏住呼吸。

“哥……”

静寂如死地的山谷骤响女子的声嘶力竭,一抹跨越长天的身影,彷从自云裹雾绕的天外飞身而来。

扑通一声,战野拓的身影晃了晃,长枪坠地,人亦砰然倒地。

山的四周响起了死士的异动,战野拓缓缓地抬起一只手,不允许他们轻举妄动,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输得心服。

战野拓浑身是血,王者之风犹在。溃败的眸子里尽是一片惨灰,抬头望向天际,僵鹰仍在徘徊,啸声冲天,似也在悲鸣他将来到的结局。

忽然,他发出畅快笑声,从所未有的淋漓尽致,尽管他每笑一下,身上的血就会喷得更汹涌,嘴里也不断地吐出鲜血。

“哥……”

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耳际,一道紫色身影从高处掠来,在几处山岩下借了几处力落脚,身姿略显迟缓,完全没有昔日的轻盈飘逸。

那昔日威风凛凛刁蛮任性又肆意妄为的公主,此刻却是一幅狼狈的模样。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的黏在脸上,眼里是深深的绝望和悲怆。

“哥!”战野月发疯一般扑到战野拓身边,脸上湿漉漉一片,早已分不清汗水还是泪水,眼神无神又痛彻心扉“哥,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绝对不能死,你死了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孩子?

沐无极的眼神落在她稍显臃肿的肚上,竟是身怀六甲!

“小月,你要好好……活下去,孩子……孩子就交给……你……”

“不,哥,你说好要带着我和孩子离开这里,去一处没有人认识打扰的地方生活,你不能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小月,对不起,哥好像……好像骗过你好多事,说要帮你报仇,说要给你一世安稳,说要……可是,好像一件都没有做到。”

“不关你的事,那些人我已经亲自解决,是我自己不要安稳潜入沐家军,我求你,我只求你不要丢下我,哥,我们一起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我们和孩子,好不好?”

“噗……”战野拓话未出口血先喷,溅到战野月半个脸颊、脖颈一片惨红。

“哥……”战野月疯了,眼眶赤红皲裂,茫然无措的去堵战野拓的嘴,可血就是不间断的从指缝里冒出,一股又一股,烫得她心魂战栗,“哥,你不能死,你这个骗子,你敢骗我就是追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求求你活着,好不好,我求你了哥,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么一件事……”

战野拓的眸光渐渐失神,没了焦点,依旧努力睁着望着疯癫的战野月,画面似乎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冬天,年幼无权无力的他,只能眼睁睁躲在床板下看着月儿被家族长辈侮辱,而妹妹怕他会忍不住冲出来竟是全程一声未哼。

那个疯狂地场景,小月下身通红的血成为了他这八年来无数次午夜时分的噩梦。

这是他从小娇宠的妹妹呀,虽然他一直知道,这个妹妹是父亲为安抚刚生产完的母亲,怕她知晓生出来的是死胎承受不住打击而从外抱回的婴儿。

他这辈子短短的二十余年,经历了人生的最悲惨与最尊贵,他杀人如麻,手段毒辣,可他最亏欠,且仅亏欠的,就是这个妹妹,因为他,她的人生得毁得彻彻底底。

“小月。”战野拓眼皮渐渐耷拉,气息微弱得风一吹就散,“下辈子,别再遇见我。”

战野月赫然怔住,一瞬不瞬的盯着眼皮合上再无生气的人,脸色苍白得可怕,然后紧紧抱住他的头,不住地亲吻他冰冷的脸颊,嘴唇,眼睛魔怔了一般颤抖着:“哥哥,醒来,醒来好不好,我听话,再也不去沐营了,再也不喜欢沐无极了,再也不擅自去帮你杀人了,你娶我吧,哥,你娶我好不好,我只做你的新娘,你醒来好不好,求求你,孩子也需要父亲,我脾气这么差,教不好他的,我会打他会骂他会不要他的,哥,求求你,醒来好不好……”

山谷里悲怆的呢喃轻浅,让风都缓慢了步伐,带着极远处充满咸淡的海水味徐徐飘来,擦着树木,和着大雪,浅浅弹奏着一曲生死别离曲。

纵是沐家军,也不忍的别过头。

撇开敌对身份,战野拓,确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

“啊……”

战野月忽然仰头撕心一叫,猝然倒地。

此时,大雪正浓。

……

东辰三百三十四年正月二十,鹰卫军重出江湖,围困图尔军,但双方未动一兵一卒,而是沐无极战挑战野拓,最后以战野拓之死干净利落的彻底结束两国之争,同时,战野拓之死也意味着图尔族一部落的终结。

正月二十五,东辰国使者与北凉国使者于潍城会面,商量图尔族土地归属问题。

二月初一,经过多日的协商,最后商定,雅玛山以东归东辰以西归北凉,因以东之地占图尔一族的三分之二土地,遂,东辰赔付万两黄金,百匹骏马,粮食千斤。

二月初五,归属东辰的图尔土地任名为布朗城,归属北凉的任名为炎朗城。

二月初八,东辰帝下旨册封沐顶天为镇国大将军,官拜正一品,沐无极为辅国大将军,官拜正二品,又念金凰郡主救父有功,将布朗城赐予金凰郡主。一时间,沐将军府风头无二。

二月十一,东辰帝再下旨,为安抚前图尔子民,望金凰郡主善待前图尔公主战野月,且命沐无极率兵驻守布朗城,在金凰郡主嫁人之前代为管理。而沐顶天,念其护国有功,年岁已长,命其入朝辅君,即日回京。

二月十四,沐顶天率半数沐家军归京,沐无极率半数沐家军进入布朗城,令潍城由朝廷调拨五万精兵驻守,其率领为烈王轩辕昭。

微有朝政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此番调度,明则赏赐沐将军府,可实则分化沐家军之势,布朗城归于金凰郡主封地,以图尔百姓对沐家军的忌惮,有沐无极驻守最能安定一城,但也怕其成为他手上的利刃,遂,将其父调往朝堂,以此制约沐无极。

自古君王多疑心,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以沐家军在边境的积威,再任他们驻守几年,怕是潍城从此改姓沐。

二月十六,沐无极和沐小狸送走了沐顶天,以及应招回京的轩辕澈以及鹰卫军。

接下来,就布朗城的改造问题了。

新城入主,要忙的事情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建造新郡主府。

几位建筑师几天几夜设计的辛苦杰作最后被金凰郡主一句以前的巫行殿就很好给抹平。虽然惊恐金凰郡主为何钟爱如此阴森诡谲的旧址的人很多,但想到金凰郡主特立独行的风格,稍斟酌后也就接受了,然后数百人马不停蹄的改造巫行殿。

金凰郡主其名贵气奢望,于是沐小狸对郡主府的要求也是希望能精致高贵,可惜口袋里的银子不多。

某个风清云洁的日子,沐小狸登上屋檐,指着自己的前无古人的奢华宏伟设计稿,仰天长扼,缺钱啊!

然后,第三日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将各种珍奇异宝献上,几位皇子则以安慰郡主之名,大咧咧的送上白银数千两,瓷器古董若干。

沐小狸早就清理出一间仓库,自己坐在仓库门口,一边笑吟吟点数一边寒暄着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然后惆怅的自言自语念叨,哎呀,还差点那个那个这个这个的。

搬运工额头齐齐抽搐……

这个城主,忒……不要脸了点!

二月十七日午时,沐小狸在稍作修改后的巫行殿设宴款待独孤烨云逸风等人。

她斟了一杯茶,茶水清冽倒映她眉眼正色感激满溢。

“仅以此杯感谢各位的出现。”虽然各有盘算。

“哼!”傲娇的云爷还未从那次的决裂事件里走出,满脸写着“你不道歉我就死磕,快道歉快道歉”。

伤势愈合的汝焉晴极其鄙视的咦了一声,在他看过来之前赶紧转头跟南宫峰打闹。

神医,还是少得罪一分的好,特别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心眼的神医。

这段时间忙东忙西,确是忘记了云逸风,而他这段时间为他们所中之蛊不眠不休的研读医术,她并非一无所知,这份感激她一直放在心里。

“云逸风,这次,是我激进了,我道歉!”

沐小狸给他倒了一杯酒,看她如此正式的道歉,云逸风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矫情了,他是生气的,被那样随手就丢弃。可他看到沐小狸服软的模样,竟忍不住心疼。

略不自在的接过雪瓷小酒盏,指尖微微擦过沐小狸的手指,细腻光洁如丝缎般的触感,让他忙不迭缩手,微微红了脸。

“知道错了就好,爷也不是小气的人。”云逸风气弱的用鼻子哼哼,“还有,若真有歉意,以后离楚王远点,他竟然用假圣旨骗婚,绝非佳偶,知道吗?”

“云谷主,楚王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糊弄战野拓而已,达不到骗婚的程度。”沐无极忍不住搭腔。

“那也不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嗯,所以说我家太子是最好的选择。”左辉笑吟吟道。

“屁,关你太子什么事!”云逸风双眼喷火,他挤兑开轩辕澈,敢情给他太子开路呢?“当爷是死人呢,狸儿是我媳妇。”

“云谷主也说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自然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南月已经向东辰帝去函请姻,比云谷主以嘴说可正式多了。”

“你……哼,主要还是看狸儿的态度,狸儿不愿意嫁,你敢强娶?”

“郡主也未曾说不嫁啊,现在天下人皆知我太子为救郡主独闯图尔身受重伤,此情不可谓不重。且,郡主的夫婿,天下人皆知不是我家太子就是楚王殿下,跟云谷主好像……无关。”

“谁说无关,她是爷第一眼就相中的。”

“单方面相中有用的话,云谷主可是被无数个少女相中过了。”

“你……”云逸风暴跳,“你家太子是个哑巴吧,什么都要你说。”

顿时,凉亭内温度骤降,靠近独孤烨的南宫峰噌一下跳开,摩挲着手臂,却敢怒不敢言。

尼玛,打不过,真糟心。

扒着汝焉晴不屑道:“都不知道这女人什么好的,都抢着要,换做是我,给我我都不要。”

“哟,有志气有眼光!”汝焉晴笑嘻嘻的拍他肩膀,忽而一哼,“是你要不起吧!”

被揭穿,南宫峰巴巴的躲到一角画圈圈,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云逸风和左辉的口角还在继续,一个面红耳赤,一个笑如春风。

独孤烨闷不哼声的独饮,自成一方圆的沉思,眉宇时而紧锁。这种状态,从他当日去往巫行殿援救沐小狸中途离开再回来之后就开始,似是遇到复杂的麻烦,可作为一个闷葫芦,谁有本事撬开他嘴巴,且,谁有勇气去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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