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焦山驿（2 / 2）

从雅斯克出发已有半月了，算来现在已是康熙二十三年一月初七了，本是想赶在春节前到三姓的，奈途风雪不断，实在是法加快行程，所以拖拉了半个月，商队才赶到这焦山驿，而此地离三姓还有六十多里路的路程。

焦山驿是三姓副都统衙门设立的一处驿站，军民通用，遇战事时来往各地传递军情的信使可以在此换马，而平时驿站则提供来往商队住宿吃饭，用以赚取些小钱贴补活计。开办至今，焦山驿已是有三十多年历史了。

焦山驿的驿丁有六个人，去都已经五十开外了，大半都是花白头发，但口音却让赵强熟悉不已，因为他们都是汉人，且又都是来自云南的汉人。他们与赵强一样，都是被俘的吴军旧部。康熙十八年平定三藩后，康熙便令各地将捉获和俘虏投降的吴军分批送往关外为奴，年轻力壮的充任苦力，而年纪大的则被分配到各地驿站充当驿丁。赵强对这段历史还是熟悉的，加之军又有十来个胡旺从墨尔根周围带回来的驿丁，所以当听到这些驿丁的熟悉乡音时，他没有表现出激动之色，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在领队的身后进了屋子。北京之行十分凶险，所以赵强必须小心又小心，绝不能露出任何马脚来。出发前，他便在脑后粘了条辫子，穿着打扮又都是索伦人的样子，只要不开口，就没人知道他是汉人。

领队是一个索伦人，叫拔都，原先在墨尔根开布料行，后来胡旺洗劫墨尔根，他便与一家老小被带到了首义城，之后被迁到了雅克斯。因其识得满，也认得些汉字，也会算帐，能说会道的便被魏季相了，安排在民曹的农垦司当差，组织商队时，因缺少懂行的人手，魏季便又安排他到商务司当差，次组织商队南下三姓便是他一手安排的。

拔都开过布料行当过商人，这场面的事情自然就须操心，因风雪突然大了起来，没法再继续赶路，所以拔都和另外两个领队还有那押队的小旗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到焦山驿暂避风雪。对于他们的决定，赵强自是不会反对，他虽心急赶往北京，但世事难料，他再怎么逆天总逆不过大自然，于是便也跟着来到了这焦山驿。

一到驿站，拔都便往管站的驿官腰包里塞了二两碎银子，如此一来，那管站的驿官大牙就笑得合不拢了。这天寒地冻的，又过了春节，官道的商队早就绝了踪迹，不到开春，难得见回商队来往。平日里驿站就指着平时商队来住时能赚些银子过活，这要是商队不来，他们就得挨三四个月，过着吃了顿愁下顿的日子。这驿官，听着是个官，实际狗屁都不是，又是个汉人反贼出身，比起商队里的个伙计来他都低一头。没的外块贴补，他这驿官和手下几个驿丁就全要喝西北风去。正哭爹叫娘没人理时，天掉下个林妹妹来，加这商队主事的回也来住过，算是熟人了，当下驿官也不问话，直接就把人给迎到了里头。屋内团在火盆前烤暖的驿丁们听得动静早就乐开了怀，不待驿官发话，就殷勤的去帮着商队伙计们安排车马，从后院里抱些草料给马喂，烧热水什么的。他们这样勤快可不是白干的，因为按规矩，等商队走时，这些活计可都是要算银子的，要是没有银子，谁愿意没事找事呢。

不过可惜的是，这焦山驿就好像了岁数的老人一样，几间木屋早就破落不堪，有两间屋连个顶子也没有，北风一吹，雪花一飘，待在里面跟在外面没啥区别。好在驿丁们勤快，不待招呼就去柴房里抱来干柴给点，这火一起，大伙团在那烤暖就好过多了。

下晚时，拔都取出粮食让驿丁们帮忙做了，白面大饼就着肉干，吃起来倒也享受。当夜，众人就在这破落不堪的焦山驿住了一晚，夜里赵强被冻醒两次，虽然他身里面穿着冯云缝的熊皮袄子，外面套着大皮袄子，但零下十多度的天气，哪能不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