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雪白的馒头(1 / 2)
在村人纷纷沉迷于福寿膏被它带来的独特魅力所折服的时候,刘王坡只有几户人家抵御住了这种“美味”的诱惑。刘姓的头面人物中只有刘秀才从没有踏进过烟馆子,他不屑于掺和这些尘间俗事,更不屑于与那些眼里只有庄稼和银子的人为伍。用他的话说,那些唐诗宋词嚼起来比狗旦的福寿膏要受用的多。古人的圣贤名句警世言语每嚼一遍就有一遍的味,放在肚子里永远也不会丢。福寿膏能行嘛?抽进肚里第二天就化成屁放掉了。刘秀才沉浸在唐诗宋词的名言佳句中竟达到了三月不知肉味的境界。当狗旦把几个核桃大小的福寿膏硬送到他家里,并示范给他怎样消受时。刘秀才懊恼地一把抓过狗旦递过来的烟枪,从门里扔了出去。他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教训着好心的狗旦:“堂堂五尺男儿,正是立志干一番大事的时候。整天寻思抽这些玩意儿,简直是玩物丧志。”
王姓的头面人物中,除了王静火一家还有王秀才从来都没有进过烟馆子。王静火不去烟馆子,他也牢牢地管教着儿子们,从不让他们踏进刘家人的铺面一步。他是王姓中拿事的人,他一家要是进了狗旦的烟馆子,他还有啥脸面去和刘姓一争高下。再说他也舍不得花那份银子,他的钱可是一点点地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还留着给娃娃们娶媳妇哩!王秀才不去烟馆子是因为他对这些能给身心带来欢愉的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他在课徒之余还要晚晚挑灯苦读,以备来年再考个举子光宗耀祖。他已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却一直没有成亲。村中像他这样年纪的后生,娃娃都能到街上打酱油了,而他却一点也不着急。爹娘急着抱孙子,曾不止一次地劝过他,“先把媳妇定下再说。”王秀才推辞着,“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爹娘扭不过他,娶亲的事只好作罢。王秀才嘴上这样说,其实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山野穷乡中的俗女子。他喜欢的是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找不到这样的女子他宁可终生不娶。他无法忍受村中那些张口闭口就是油盐酱醋的农家女子;更无法忍受她们拿着那些写有名言佳句的纸张去给娃娃们擦屁股。王秀才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当然不可能走进烟馆与那些粗俗的后生们躺在一张烟床上去腾云吐雾了。
一贫如洗的进财是没福份走进烟馆消受福寿膏的,那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才能消受起的东西,像他家的光景一天三顿能喝上稀糊糊就不错了。狗旦把福寿膏带到刘王坡发了大财的同时,进财也跟着发了点小财。种完麦子正好是狗旦的烟馆起建的日子,进财做泥水匠挣下了三块光洋。开春之后狗旦又忙着建自家的房子,这一次进财挣得比前一次更多。发了财的狗旦出手也大方,给了进财十块叮当响的光洋。狗旦和进财有着同样的经历,他在外头也有过穷困潦倒的时候,知道离家之人的难处和苦处。因此盖房子时特地把进财叫去做泥水匠,给他的工钱比任何一个匠人都要多,狗旦的仗义让进财感激不尽。
到了快割麦子的时候,除去一家老小的吃饭穿衣外,进财已攒下了十几块白花花的光洋。他用这些钱给家里添置了一头半大不小的生牛,余下的钱给燕儿打了架织布机。有了织布机,一家人穿衣就不再需要到布庄里去扯了。燕儿从村里借了点棉线,开始没明没夜地坐在机子前忙活开了。“呱哒、呱哒”的织布声第一次从这个温馨宁静的院落里传了出来,进财这才觉得日子过得有了底。
在收夏的日子里,当进财赶着牛去地里去拉麦子时,村人开始微笑着和他打起了招呼。在这之前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他已习惯了和一张张冰冷的面孔在村道上默默地擦肩而过,也习惯了村人的白眼和他们在背后对他的窃窃私语。仅仅一夜间,村人突然对他变得亲切起来。进财心里清楚,这一切都要源自于院里那架“呱哒、呱哒”响的织布机和跟在他身后的那头生牛。这是他来到村里置下的唯一的财产,这点家底子在村人眼里也许微不足道,但他们已经看出来他是个知道过日子的庄稼汉子。这不能怪村人势利,在以伺弄庄稼为生的村人眼里,没几个人愿意和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打交道。
进财的田地在村后的山坡上,王静火当初佃给他的尽是些不产粮食的坡地。这点地收不了多少麦子,交完租子更没剩下多少。看着为数不多的几袋麦子,进财突然间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举动来。
收完麦子,进财第二次迈进了老族长家的院门。老族长这次待他比上次稍稍客气了些,请他坐到椅子上和他说话。进财满脸通红地说明了来意:“族长爷,我来到村里村人都待我不错。如今家里刚刚收了麦子,我想蒸上几锅馒头挨家挨户送去一个表表心意。”
进财之所以有这样的举动,是想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以后要村人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趁着眼下收上来几石麦子蒸上几锅馒头,讨他们个欢心以后也容易相处。进财佃了王静火几亩地,一年能收多少粮食,别看族长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个明眼人。他略微沉思了片刻,故意问道:“娃,你家收上来多少麦子?”
进财说:“有一两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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