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学子噩耗(1 / 2)
那是一个美丽的人间四月天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开得正旺的时候,官府的一纸告示粉碎了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大清国不再开科取士了,这也就意味着读书人再也不能从仕做官了。刘王坡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王秀才,其它村得到消息的秀才已有几个含恨投井寻了短见。王秀才得知消息后义愤填膺,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要向朝廷讨个公道。多少年的寒窗苦读,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紫袍加身。而今这种通过自身努力就能实现人生梦想的途径眼看就要破灭了,他再不闹一闹,这一生怕是就这样碌碌无为地虚度了。王秀才准备领着学堂里所有的娃娃到县衙去抗议朝廷的愚蠢之举。读书人要是没了官做,天下的仕子们还有什么出息?朝廷的这纸告示不但伤透了读书人的心,也寒透了百姓们的心。那些穷苦人家自此以后还有什么盼头?他们哪个不是节衣缩食地供子弟寒窗苦读,以便他们将来能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朝廷废除科举的告示,毁掉了所有人的梦想和出路。王秀才越想越气,不为自个儿也得为他所教的娃娃们着想,他们十载寒窗熬过来不易哪!第二天王秀才敲着锣把村人召集到祠堂里,痛心疾首地游说着那些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所以然的乡亲们:“各位老叔老婶,官家以后不在开科取士了。娃们读书,再也不能做官了!”
村人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事情的严重程度已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老族长王春河披着一件青灰色的粗布夹袄,咳嗽半天后缓缓抬起头对茫然失神的村人说:“官家废除科举,以后天下怕是再也没有读书人了。‘耕读传家久’,没有断文识字的人还能传家吗?”
在王秀才的安排下,敢为和三豹、四豹还有四虎、五虎齐刷刷地站到了台阶上。他们流着泪对人群作了个揖,说:“大爷、大叔,我们这些学子十年寒窗不易呀,说不让考就不给考了,这是要读书人的命哪……”
人群里像炸了窝,庄稼汉们忿忿不平地吵闹着要到衙门里去找县太爷理论。他们抓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官家为啥好端端的就不让娃娃们考了。刘秋林老先生已多年不管家事了,当他听说官家废除科举的消息后拄着拐杖蹒跚着来到了祠堂里。在刘金泰的搀扶下,他佝偻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登上台阶对吵成一团的村人说:“乡党们哪……开科取士……自隋唐以来就有了,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了……‘学而优则仕’,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为咋就不让娃娃考了……这不是断咱读书人的后路嘛……”
刘秋林老先生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竟然红着眼睛流起泪来,他是在可怜他的孙子四虎和五虎白白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刘秋林抖着下巴上雪白的山羊胡子,拿起拐杖往村人头上狠狠一指,说:“咱们到衙门找县太爷理论去!”
村中所有能识文断字的人在王秀才和几个学子的带领下,准备结伙到县衙去抗议,让县太爷奏请朝廷收回之前发布的废除科举的告示。刘秋林和老族长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他俩坚持要跟村人到县衙去。刘秋林老泪纵横地对王秀才说:“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娃们想想,他们以后咋办哪?”
王秀才怕他俩走不到县城就断了气,在村人好心的劝说下,刘王坡这两个老不死才勉强答应留在村里。村中所有能识文断字的人,上至年过花甲满头白发的老者下至四五岁的娃娃,在王秀才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向县城涌去。他们个个双目圆睁恨不得把糊涂的县太爷给一口吃掉。刘王坡的老老小小已和各村自发去县衙请愿的人在官道上汇集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黑色洪流,汹涌澎湃地涌向了县城。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没有上次抗税时那么顺利。人流刚涌上官道,就被官兵重新堵回到了村里。县太爷已放出话,只与各村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举子等人会话,其他闲杂人群一概返回原处,违者按聚众闹事之罪论处。王秀才只好和刘秀才结伴到衙门去找县太爷理论,其余的人都默默返回到了村里。
村人都在翘首期盼着二位秀才的归来,希望他俩能说服县太爷奏请朝廷收回这错误的告示。到了第二天后晌,刘秀才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样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跑了回来。进财吃惊地问着他:“先生呢?”
刘秀才耷拉着脸蔫叽叽地说:“王弟和几个乡绅结伴到京城请愿去了!”
王秀才这一走犹如泥牛沉海,多年都杳无音询。
王秀才走后,学堂里的娃娃接二连三地被各自的爹娘接回到了家中。朝廷还没收回废除科举的告示,念书再也不能做官,在残酷的生活面前村人都是现实的。与其让娃娃念书还不如让他们早点回家学做农活,免得将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如同一个废人。在王秀才众多的学子当中最亏的就属敢为和三豹,他俩都到了要乡试的时候了,朝庭却在这时候废除了科举。王秀才走后没几天,王静火就急着把三豹从学堂里叫了回去。明摆着的事,再让娃娃念下去那是白白往水沟里扔钱。况且三豹过上一两年就要娶媳妇了,他眼下不学门手艺将来怎么养活老婆娃娃?离开学堂那天,三豹眼里含着泪恋恋不舍地走到敢为的书桌前说:“我要跟着二哥学杀猪了!你多保重!”
眼看着学友们一个个离去,敢为早已伤透了心,他红着眼睛默默站起来握了握三豹的手,把先生送给他的一支胡州羊毫塞到了三豹手中。三豹则把用了多年的澄泥砚台留给了敢为。敢为心想念书再也没有用了,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跟三豹一样离开学堂的。在学堂的这些年,他和三豹两个人好得就跟亲兄弟似的。三豹有了好吃的总忘不了给他留一口,他有了好吃的同样也会跟三豹留一点。凭着他和三豹的聪明好学,如果朝庭不废除科举,没准他俩将来都能考个秀才举人啥的,前途不可估量!朝庭一纸废除科举的告示就像把读书人的魂给抽走了一样,自从先生走后,一连几天他和三豹谁也提不起精神。本来前面的路一片光茫,如今却像罩了一层雾。难道真像村人传得那样,读书再也没用了?古人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吗?如今他的“黄金屋”在哪里呢?敢为越想越伤心,爹娘起早贪黑白白供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怎能对得起他们?敢为不想在三豹面前表现的太伤心,好歹他还坐在学堂里而三豹就要离开了。敢为压抑住内心的悲伤,默默替三豹整理着书本。三豹则红着眼睛怅然若失地看着熟悉的学堂,依依不舍地与这里的一切作别着。学堂后面挂着的孔圣人的画像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挂在墙上的那句“青,取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的箴言,还是在多年前他帮着先生挂上去的,至今都未曾换过。自从他懂事起就被爹送到这里苦读圣贤书,而今他就要离开这个与他相伴了十多年的屋子了。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熟悉,多么值得留恋!三豹知道一旦他迈出学堂的大门,依爹的性子他怕是今生今世也没机会再重新走进来了。敢为整理好书本把心事重重的三豹送到了学堂门口。三豹肩上扛着凳子喃喃地问着敢为:“咱们的书真就白念了?”
敢为知道三豹心里不好受,安慰着他:“念过总比不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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