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怨气(上)(1 / 2)
赵尔从懂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跟在他身边的,只有母亲一个人。他年纪小时见人家都有父亲,回家问母亲时,却每回总惹来一顿毒打,渐渐的,赵尔知道父亲在自己家中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每回伴随着一阵毒打,总有母亲刻薄的话:你父亲跟其他女人跑了,不要你了!
最开始听到时赵尔会难受,会对父亲有憧憬,他母亲脾气并不好,又爱打麻将,每回输钱之时到他总忍不住找机会打他。赵尔小时一直猜想自己是不是捡来的,因为母亲比传说中的后母对他更凶狠,等听到父亲跟随其他女人跑了时,他心里开始理解母亲,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心里渐渐生出怨恨来,每当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嘲笑他是没爸爸的孩子的时候,他总是会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恶狼一般,和挑衅他的同学打起来。
只是恶意的同学多,每回吃亏的都是他!赵尔每当被打得鼻青脸肿,吃尽了亏之后,同学们却总是对老师说是他先动手,赵尔年纪小时不明白为何自己每回是被欺负的一方,可最后却是他错了!渐渐的,他成为老师眼中的不良学生,每回老师他的目光都带着厌恶与调皮。请家长之后,脾气不好的母亲若是打麻将嬴了时,对他则只是横眉冷对,间或掐拧两下,若是遇上母亲输了钱时,等待他的总是一顿毒打。
赵尔心里只当母亲心情不佳而已,他性子渐渐变得能忍。班上同学肆意打过他之后见受处罚的是他,胆子更大,时常明目张胆骂出污言秽语,吃亏多了,赵尔渐渐学会了忍耐,他开始逼自己忍住每回同学恶意的挑衅,他开始收敛自己的性子,头一回等放学之后埋在小路蒙狠狠打那个揍自己的同学之时,他满脸血污的模样,赵尔心中说不出来的痛快。头一回做这样惊天的壮举,他并未慌乱,多年来在母亲手下讨生活,令他骨子里极其狠忍,打完同学之后并未慌张逃离,反倒装作不经意间,拉了众多同学进后巷,救了那个被他打得昏厥过去的同学。从此,他成为老师眼中见义勇为的好孩子,成为了同学眼中的好救星。
明明只是反抗,最后却被人当做坏人。明明是做了坏人,最后却被当成救星,赵尔想笑,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从此他更隐忍,他家境并不好,母亲常年累月的打麻将输多赢少,因此家里很是拮据,一边打工好不容易咬牙熬着上了大学,赵尔心里的棱角已经被生活磨得光滑,他心中当年对于父亲,以及那未曾谋面的其他女人的恨渐消失之时,他的父亲却是突然间跑了出来。
这个据说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有权有势,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与普通平凡到扎入人堆中就被人不出来的赵尔不同,这个弟弟长相俊美,斯文优雅,他一举手一抬足间带着令赵尔局促并且紧张自卑的气质,弟弟脸上时常带着温煦的笑意,他脸色苍白,但却神采飞扬,与从小自苦难中长大,眼里时常带有阴霾,而因太过瘦弱多了几分苦相的赵尔不同,那眉宇间的阳光与自信,得赵尔嫉妒。这个弟弟还未满二十岁,可是据说他身体极不好,自出生之时就带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因此他性格极安静,赵尔见着他时,总是有些自惭形秽之感,他的弟弟却是温文尔雅,两兄弟以前从未见过面,他见了赵尔却是亲切的唤着哥哥。
父亲是一个极其冷侫令人捉摸不透的人,每回赵尔见着他时,都有一种大气不敢出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每回父亲盯着他时,他就如同被毒蛇盯上一般,浑身冰凉,身体颤抖。头一回见面之时,父亲他满身尖刺,一副防备的样子,不屑的笑了。在这一刻,赵尔感觉到多年前被同学踩在地上的那种愤怒与羞辱,父亲的眼神中带有赤祸的轻蔑,仿佛他眼前的人并不是他儿子,而是一处随处可丢的垃圾一般,而他弟弟却是冲他笑。
母亲见到父亲过来时,脸上笑得如同一朵花一般,母亲原本长得漂亮,只是这些年烟酒的腐蚀,年纪岁月的侵略,早已不复当年的美貌,身上穿着陈旧的衣裳,满脸的黄褐斑,在英姿焕发,仍是处于男人最佳年龄的父亲面前,简直如同姐弟一般,常年累月坐着打麻将的生活,令她身材粗胖,父亲只了她一眼,母亲就无地自容,只是她却是讨好的笑着,与她所说的父亲抛弃她时的表情不同,她带着小心翼翼与渴望,赵尔心中诧异,却听说父亲要将他带回赵家的打算。
“同意的,同意的!”
赵尔还未发表意见之时,母亲已经忙不迭的点头,她深怕是点迟了,儿子就失去了这个能光明正大回赵家的机会一般。赵尔心中无奈,他本能的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但他心中一向太渴望母亲的关怀了,自小到大,母亲还从未对他这样温和过,也许她是怕自己跟着她这样下去吃了苦日子,想给自己一个身份,不愿意自己再被人家唤野种、没爹的孩子。赵尔心中想着,母亲在他小时就漠视他,虽说以前没有关心他,也许是没有能力逃避罢了。赵尔心中安慰自己,母亲生平头一回对他温言细语,并破天荒的替他整理了衣裳,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去赵家,要听话,你父亲是大户人家,规矩多,你不要随便乱说话,不要得罪了人。”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主动惹事的人!这个世道教会他的,就是唯有能忍的人,才会在这挤迫的生活里过得好一些。赵尔点点头,想说自己并不会得罪父亲,使他厌恶母亲,但他话还未说出口时,母亲已经转过头去,讨好的围着父亲说起话来。父亲并不理睬她,见话说完,就转身离开。赵尔带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有些自卑的跟在那个俊美而面色苍白的弟弟身后,如同一个替贵族少年提着书包的仆人一般,卑微而怯懦。送父亲过来的车停在赵尔家破旧的楼下,那辆明显与一般路上到的车辆不同的豪华车,让赵尔也忍不住多了两眼,四周已经围了不少周围的邻居,远远着,却是被父亲气势所摄,不敢走过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