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 六 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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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英明”。王世强行了个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有些话他知道自说了,众人也不会听。那还是不说为妙,免得惹大家不快。

说曹操,曹操马上就到。才提完让探马赤军杀文天祥锐气的事,守门的百夫长匆匆来报,说闽江对岸又一哨人马到了,看旗号是探马赤军。前方带路的正是上次来送信的那个党项人白旭,如何安排,请王积翁定夺。

“诸位,今天我等就辛苦一下,去南门外迎一迎完颜将军!”王积翁从座位上站起来,喜滋滋地说道。南宋投降的官员在北元地位低,很少有人麾下能指挥得了汉军和探马赤军。达春把一队探马赤军调到福州,又没说明谁指挥谁。按官职,必然是王积翁指挥探马赤军无疑。这不但体现了达春对福州的重视,而且代表了王积翁在达春心目中的地位。

一干将佐幕僚纷纷站起,跟在王积翁身后出了府衙。迤逦来到南门口,守城的军士已经奉了王积翁命令,安排快船过江接人。一会功夫,沙滩边人喊马嘶,百余探马赤军连人带马率先到了岸。带队的百夫长一声令下,人马迅速集结成队。

跨下的战马是西北地区的高头大马,马上的人是百里挑一的威武汉子。士兵擎刀于臂,刀尖向上,在斜阳中闪出凛凛阴寒。旗定,角止,士兵与战马肃立不动,刹那间如雕塑一般,仿佛连呼吸也已经终止。

“精锐!”王世强暗自赞了一声。毕竟带过几年兵,不比王积翁麾下那些纸上谈兵的幕僚,他见得世面多,凭风貌就能分出队伍好坏。探马赤军百夫长桀骜地望向前来迎接的人群,冷森森的目光刚好与王世强的目光相对。。

“呃!”王世强后退几步,心头无端升起一片凉意。对手目光居然刀一样,直刺入他的强心里

“哼!”探马赤军百夫长冷哼了一声,不再看众人,鼻子高高地翘到天上。百余士卒跨坐马背,手按刀柄,目不斜视。沙滩之上,瞬间安静,除了大旗在风中鼓荡,居然再无半点杂声。

“诸….”王积翁事先准备好的欢迎词全部憋在了肚子中。他的官职远远高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但对方硬是不上前见礼,他作为一方大员,自然不能在一百夫长面前低头。只好尴尬地憋着,不多时,脸上已经憋出了汗来。

泊岸,下船,整队。

探马赤军、战马、新附军。走马灯一般,一哨哨将士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上了岸的,快速在江边列队。主帅没来,居然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跟福州的官员打招呼。

纵横天下的精锐,自然有纵横天下的傲慢。主将没露面之前,见到任何人,都不需要施礼。这是成吉思汗时,给大伙定下的规矩。骑兵在马上的时候,即使见了大汗,也不必下马。

德行!还不是群未经教化的野人?”王积翁麾下有幕僚不屑地骂,却又不敢大声。对方的自从上了岸,手就一直虚搭在刀柄上。一旦能听得懂这大宋官话,发起彪来。宣慰使大人也未必救得了大家。

还是老老实实候着吧,谁让咱们是宋人,投降得晚呢。有人不甘心地安慰着自己。正午的阳光从无所遮挡的江面上直射过来,晒得人虚虚的,眼前的景物也慢慢变得模糊。

就在众人等得几乎睡着的时候,王积翁特意安排的官船终于泊到了岸边。踏板搭好,在两排侍卫的保护下,一个高大的汉子缓缓走了下来。

“下官王积翁,率福州父老,恭迎完颜大人”,王积翁赶紧上前见礼,双手抱拳,率先把腰弯了下去。

“王大人,不必客气,您乃宣慰使,应该是我给您见礼才对”完颜靖远笑着跳下甲板,搀扶住王积翁的双腕。半熟不熟的大宋官话虽然听起来略有些生硬,却透这几分官场上打过滚的精明与练达。

到底是得到了皇上亲赐衣甲的,就是和底下的小兵不一样。王积翁心里赞了一声,积压了一上午的火气一扫而光。“哪里,完颜将军乃一代名将,官职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不像下官,完全靠的是圣上恩典。弟兄们鞍马劳顿,江边风大,不是犒军之处,咱们城中说话”。

“如此,有劳宣慰使大人”,完颜靖远跳上战马,客气地说道。

“你我同为朝廷效力,共守这福州城,还说什么有劳,请”,王积翁叫人牵过自己的坐骑,与完颜靖远并络而行。

从语音上,他能听出来对方不太会讲大宋官话,所以陈述也尽量清楚易懂:“城里准备了兵营,馆驿,还特意给将军腾出了一个官邸,保证大伙吃好,住好!”

“多谢了,宣慰使大人,多谢诸位大人”,完颜靖远在马背上拱手,四下做了个罗圈揖,向所有福州地方官员表示谢意。

“完颜将军原来是客,先请”,王积翁打心底喜欢自己的这位新搭档,人长得高大英武,麾下士兵号令严明,并且没有一丝探马赤军的架子。

“不如,末将与大人同请”,完颜康笑着答了一句,给牵马的小卒使了个眼色。善于察言观色的亲兵立刻跑上前,轻轻挽起了王积翁坐骑的络头。

“宣慰使大人请”,完颜靖远笑着回头,二人像多年未见面的好兄弟般,并络走在了人群的最前方。

“完颜将军客气了”,王积翁豪爽的笑着,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两个将领互相套着近乎,在亲兵的簌拥下走向福州城。一千探马赤军,三千新附军,在官员们身后不急不徐地跟着。人马踏起的烟尘,渐渐遮住了远方的官道。

福州城已经三百余年没经历过战火。景炎元年十一月,蒙古人大举南下。宋福建招捕使王积翁弃南剑,走福安,遣人纳款。等蒙古军到了城下,王积翁为内应,与知府王刚中同时投降。将这所大城作为了晋身的资本。

宋兵马大都督张世杰图谋光复,与巨盗陈吊眼、兴宋军统领许夫人同攻闽北,元福建宣慰使王积翁派人给张世杰送粮送款,并派人以重金贿赂陈吊眼麾下的寨主,让他们不要尽力攻城。再次保持着这所城市和他本人的平安。

未经历过大规模劫掠,加上重要的地理位置,使这福州比起其他大宋城市来,显得繁华了许多。

远洋商人们的庭院,沿着主街,整齐地排着。浓浓的绿意在庭院中透出来,映得街道一片清凉。

沿街两侧,密密麻麻站满了本城的新附军。在他们身后,各家各户摆起了香案,有人代表家主跪在香案后,将点燃的檀香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黎民对保护他们安宁者的最高礼。王积翁在几天前就给城中士绅下了令,让他们每家必须出人来换迎。否则,以通敌罪论处。

粉饰出来的太平,让街道上行进的士卒,眼中充满迷惑。

“嗨”,一个环眼汉子叹息着,不住摇头。整张隐藏在盔沿下,看不出他的表情。

“呸”,街道边的百姓,偷偷地吐了一口。他们早看明白了,所谓探马赤军,除了几个军官,大部分人都是汉家血统。当了人家的奴才,却在自己父老面前摆威风,算什么本事。

有人狐疑地四下张望,看着那列队前行的士卒,悄悄地收起了身边的檀香。阵势有些不对,这支人马的杀气虽然与蒙古人不相上下,但看向街道两边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温情。

这分温情,绝对不是掠夺者能带有的,而是主人看自家财富时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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