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灵魂治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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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佟,那个女孩不需要辅导。”

“为什么?”

“儿童时被人性侵的经历会伴随终生,不会被遗忘,但可以被超越。”

看着佟伊宁秀眉微瞥,钟教授把手抄在风衣的兜里,继续朝着办公室走去,边走边说:

“你知道十年的心理咨询经验,告诉我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社会上越来越多的恋童癖?”

佟伊宁自信地说。钟教授笑了起来,笑声又在突然间戛然而止。

“刚刚我不是在嘲笑你,因为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游荡在街上越来越多的恋童癖,而是中国人的变态思维。一般出了儿童性侵案以后,在国外全国人民都会声讨罪犯,甚至跟受害者家庭毫无关系的市民也会去帮助受害者父母去街上游行示威。”

“在中国也一样啊。”

“开始是一样的,但是,过一段时间,大家会把舆论的矛头转向受害者的父母,他们会说:你们为什么没有管好自己的孩子,你们为什么这么粗心大意,有些受害者的父母因为忍受不了街坊邻居在背后的指指点点而不得不搬离居住地区,背井离乡承受本来不该他们承受的社会压力,而大多数性侵犯要不蹲个几年,要不直接私下赔几万块钱了事,从监狱出来有的人继续干着原来的事情,继续有儿童遇害,他们在喝醉酒后甚至会对过往的犯罪自吹自擂。”

“这就是您突然不当心理咨询师的原因吗?”佟伊宁侧着脸问道。

“算原因之一吧,有一天我在吃晚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曾经的性侵犯,在我身后的餐桌上眉飞色舞地讲着那女孩扭动的双腿,旁边的人问他小女孩下边紧不紧,跟少妇有什么区别。我当时就决定不再做这种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工作,因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法律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孩子的尊严、梦想、未来,那些制定法律的人根本不懂一个小孩小时候被人性侵会终生遭受多少梦魇和痛苦。”

“那您觉得这些法律问题的原因是什么呢?”

佟伊宁打开办公室的门,坐在钟教授的身边,正色问道。教授狡黠一笑,反问道:

“你当真想听?”

佟伊宁脸上飞过一片红霞,有时候自己真的搞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有时候明明在讲很严肃的话题的时候他却会突然放松下来,但是佟伊宁仍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因为制定这些法律的法官小时候没有被性侵过。”

“教授您又骗我。”佟伊宁有些恼怒的嗔道。

“不,我没有骗你,这就是我的答案,人并不能同等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痛苦,这意味着一种永久的隔阂,但是筱悠不需要心理辅导,因为她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刚才我也说过,性侵案中被害儿童的父母要承受良心的谴责,孩子的痛苦,邻居的流言蜚语,几乎可以说承受了所有灾难性的后果,但是痛苦还远远没有结束,尤其是孩子的母亲还要在以后若干年的时间里,放弃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全身心地陪着孩子,能做到这样的就完全可以被称作是伟大的母亲。但是更多的是平凡的母亲,她们会把自己所遭受地无端非难和压力发泄到孩子身上,从一个贤妻良母变成一个天天打孩子,骂孩子,甚至虐待孩子的母亲,这就是因为中国人的变态社会风气所导致的最严重的后果。”

“也就是说本来是受害者的孩子在性侵案发生后,仍然被继续伤害,凶手就是每一个在背后说风凉话的人。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佟伊宁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现实总是比想象中残酷,不是吗,我只说我看到的现实。被害者承受着所有的伤痛,前段时间就有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虐待致死,原因就是自己的孩子被老师性侵后,自己被所有人非难,而在孩子被性侵以前所有人都说她是一个非常爱孩子的母亲。你应该能理解我刚才的愤怒,我们这个国家里有太多人总是喜欢在别人快要愈合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生怕别人会忘记曾经的痛苦。”

“那我们过段时间可不可以去看一下筱悠,我觉得她好可怜。”

看着佟伊宁担心的眼神,钟教授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筱悠的妈妈孙蕾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刚才给刘老师擦眼泪?”

佟伊宁点了点头。

“我觉得她已经慢慢走出来了,孙蕾一定独自承受住了所有的非难和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筱悠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混蛋的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最好的,所有她才可以恢复得这么快。说实话,那十年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一个孩子像她一样可以这么快走出来,何况她的母亲还是一个单亲妈妈,更让人佩服得是孙蕾拒绝了黎家人金钱的诱惑,她明白自己女儿的尊严没有办法跟钱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去衡量,这不是价码高低的问题,这种做法首先已经侮辱了被害人的尊严。”

看着钟教授义愤填膺的神情,佟伊宁托着下巴幽幽地回应道:“但愿她能忘记一切,开始新生活。”

没想到钟教授却说:“小佟,如果你以后也想从事这一行,我希望你记住,这种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孙蕾并没有帮筱悠消除痛苦,但是她给了她忍痛的力量。换实际一点的话说,她并没有帮助筱悠消除一生的梦魇,但是她做到了让她的女儿被噩梦吓醒的时候,能够再次入睡,这就是作为一个母亲可以给予她的治愈的力量。”

“您刚才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又想回去做心理咨询师了?”

钟教授一脸愕然,自己当时心里确实有过一丝这种念头,也不过一秒钟而已。真不知道身边有这么一位观察入微的女助手是幸运还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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