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1 / 2)
第三章
难得回一次家,没想到的是一回去就和妈妈吵架了。
原本厨房里的阿姨还在烧菜,菜色都是尤可意喜欢的;爸爸拿着报纸在一旁看新闻,偶尔念上一两则养生方面的知识;妈妈和她坐在长沙发上,一面问着学校里的事,一面看着她削苹果。
一切都很温馨,很平和,几乎让她真的产生了一种从前没有过的幸福感。
结果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妈妈时,妈妈问了一句:“下半年几月份开始实习?”
尤可意一下子想起了前几天就打算告诉她的事。
她今年已经大三了,九月份就要开始实习。因为周末一直在培训中心教舞蹈,所以很高兴地答应了经理,实习期会在培训中心做全职舞蹈老师。
妈妈一听,几乎是一瞬间抬起了头,惊讶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尤可意,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会很糟糕。
首先是那只削好的苹果被她重重地搁在了果盘里,然后她站起身来质问女儿:“谁准你答应的?谁准你自作主张找好了实习工作?谁给你的权利瞒着我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
一声比一声重,一字一句像是冰雹一样砸来,掷地有声。
尤可意一慌,下意识地跟着站起身来解释:“妈妈,我只是觉得经理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在那里教舞蹈。实习期很短,如果可以——”
盛怒的女人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尖锐不已,像是开水煮沸时水壶激烈嘶鸣的声音,还带着狂躁不安的水蒸气搅乱了一室的岑寂。
“你喜欢?我从你一进大学起,就耳提面命地告诉你,你将来会进文工团,会站在那个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舞台上跳舞,就从你实习期开始——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她开始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加剧了呼吸的力道,胸口一起一伏,全然不顾尤可意想要解释却无从插/入的样子,只是武断地下了命令,“我早就跟团长说好了,只等你实习期一到,立马就可以进去!你马上打电话推掉什么培训中心,好好给我进团去!”
爸爸已经放下了报纸,起身按住她的肩,低声劝了一句:“好好说话,跟孩子发什么火呢?”
尤可意对上那双冰冷愤怒的眼睛,竟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想解释,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可是和从前任何一次都一样,所谓的“自己的想法“是不可以存在的,是没有意义的。
大概年轻就是气盛,一次一次想做无谓的尝试。所以尤可意依旧顽固地抗衡,企图在重压之下让她看到自己的那点不甘心。她捏紧了手心,看着果盘里的那只略微锈了的苹果,低声说:“妈妈,我真的很喜欢教小孩子跳舞。我可以跳我想跳的舞,让很多人喜欢上跳舞这件事情。文工团也许待遇好,也许前途无量,但我不喜欢那种被约束的感觉,我——”
那只苹果被人以粗暴的姿态拿走了,拿它的人似乎全然不懂得它的无辜与它身上所蕴藏的替它削皮的人想要与母亲好好相处的初衷,只是把它重重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咚的一声,是重物落进桶里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也是心脏沉入无边深渊里的动静。
祝语冷冷一笑:“难怪低眉顺眼地给我削苹果,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原来是早有准备要气死我,我真是天真啊!”
尤可意的视线死死地定格在那只被人丢弃的苹果上。
天真的人哪里是妈妈呢?明明是她。
还以为这会是难得的一次和平共处的幸福时光,结果呢?结果她努力想要维持的温暖还是只持续了那么十来分钟。就好像是拼命绽放的幼嫩花蕾已经冒了那么点粉红色的芽尖了,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肆虐了个够,盛开的希望荡然无存。
她的心脏好像被人用拳头捏住,所以前一刻还憋在心里的话也被强行挤了出来。
“如果我真要气死你,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拼命压抑自己的想法去迎合你的人生了。如果我真要气死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早就和姐姐一样离开了,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自己的人生,不用像个木偶一样时时刻刻受人牵制,熟人操纵——”
话音未落,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发生在一瞬间。
爸爸的声音急切而严厉地响起:“尤可意!”
还有与这个声音一起朝她重重打来的一巴掌,清脆得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一般,瞬间堵住了她的嘴。
爸爸惊呆了,徒劳无功地伸手去拉盛怒的妻子,却没能拉住,后者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只留下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屋子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因为刚才的喧嚣,此刻的安静显得有些不真实,突兀得像是沸水中乍现坚冰。
应该预料得到的,只要提起姐姐,她永远会是这种过激的反应,就好像被人揪住了弱点,恼羞成怒,紧接着大发雷霆。
尤可意站起身来,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脚步很轻地往外走,像踩在羽毛上。
“可意……”爸爸的声音很无措,显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局面……和以前的场景几乎没什么分别。
尤可意走到了门口,俯身穿好鞋,然后又从门边的衣架上取下围巾,一圈一圈从容不迫地围好。最后才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我先走了,爸爸。”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平和如初。
除了右脸颊红肿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狼狈。
不过不要紧,她拢着围巾走出了门,然后合上了门。反正外面寒风凛冽,很快会把左脸也吹成这样。
她仰头看了眼天上阴沉沉的乌云,有些遗憾,来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这天气也真是喜怒无常,说变就变。
***
回家的时候又经过了那条巷子,奇怪的是今晚所有的烧烤铺子都没开张。
巷子尽头停着一辆蓝色出租车,被橘黄色的路灯笼罩着,安静得像是蛰伏在隆冬的大型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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