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夜访客（上）（1 / 2）

身为父子，性格自然颇为相似，但对于赵旉发起的改革，岳飞和岳云的看法竟然有着天壤之别，这主要是两人成长经历不同所致。岳飞在少年时期曾经为北宋名臣韩琦的一位后人当过几年的护院，受到他的长期熏陶和影响，而形成了以“忠孝仁义”之类儒家道德观念为主流的价值观与人生观。

所以，岳飞虽然出身农民阶层，但当他成年以后，却习惯于将自己摆在士大夫的位置上思考问题。这一点在赵旉前世中的“特殊时期”时期曾经遭到过批判，但岳飞虽然因此与赵旉为敌，赵旉却并没有因此而看轻岳飞。

因为儒家的那一套思想其实本身还是很有价值的，只是随着儒学的日益泛道德化和士大夫阶层的愈发腐朽，而出现了太多嘴上仁义道德、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才渐渐走了样。岳飞身为武人，在贯彻儒家的“忠孝仁义”上做得比此时世上绝大多数的士大夫还要到位和彻底，这本身就已经令人肃然起敬了。而在那些生活的小节（注1）上，岳飞也几乎做到了完美无瑕的地步，朝中的那些文臣根本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佩服归佩服，但想到岳飞正是因此才甘做士大夫们的打手，而一心与自己为敌，赵旉心中还是百味杂陈。好在听完孙默的汇报后，赵旉敏锐地察觉到岳飞虽然甘当卫道士和宪兵，但行动拖沓犹豫，显然顾虑颇多。赵旉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由于父亲还未明确下诏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岳飞缺乏用兵的名义，一旦赵构最终决定下来，岳家军的十万雄师就会从北方以席卷之势将形态略显狭长、致使中腹空虚的特区一切两段，赵旉与他的追随者们便大势去矣。

但既然岳飞没有这么做，赵旉他们便得以收聚兵力，不会再留空子给他钻。尽管如此，由于卫军管理层人员流失严重，兵力也因为赵旉放手让大家选择阵营的关系而有所减少，若是与岳家军这支既有数量又有质量、而且还有天下第一名将统率的精锐之师交锋，纵然能够取胜也会是两败俱伤之局。赵旉一向最厌恶内战，而且现在金人虽然退回了老家，但赵旉相信他们的底子还在，一旦大宋因为内乱给了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肯定会后悔莫及的。基于这些考虑，赵旉决定向朝廷做出更大的让步，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一心想着如何与朝廷交涉的赵旉，浑然忘记了“兵贵神速”的原则，幸亏一位有心人来访时点明了这一点，这个人正是在卫军收复陕西的战役中立下奇功的李显忠。其实在赵旉归来之前，这位陕西的奇男子心底里还是更加偏向朝廷一边，这固然是因其加入卫军的日子还不长，但更主要是由于他和他的父亲都不看好卫军的前途。虽然当时的卫军仍有相当强的实力，但是赵旉却迟迟不归，令其长时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纵然士卒悍勇、器械精良，又有什么用呢？

可赵旉归来之后，情况就全然不同了，本来一盘散沙的卫军很快就重新团结起来，朝廷虽然占据先机，而且整体实力和道义名分都占优，却已经难操必胜，最多也就是三七开。李家世代为将，而且陕甘地处边疆，心理上与朝廷的士大夫们算不上特别亲近，再加上赵旉不断创造奇迹的经历也实在神奇，所以李显忠毅然不顾父亲的反对留了下来。因为赵旉要求那些家属主动或被动地归依朝廷的将士暂时离队，李显忠甚至干脆与父亲李永奇脱离了父子关系。这在朝廷的卫道士们看来无疑是十恶不赦之罪（注2），但赵旉一向用人所长，而且卫军的制度也是以做事好坏为主要标准，对于人品并不十分重视（因为违法的都会受到惩罚），所以李显忠最后还是成功地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