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残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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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e“人市!”于右任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干什么的了,这种场景,只要不是瞎子,在中国各地都看得见,便是今日的京城南京,也缺不了这样的地方。虽然到现在已经是民国18年了,但是一些故老的传统还是没有破开,比如说黄赌毒,比如说纳小妾,比如说蓄养家仆,比如说宗法制度,等等不一,各种风俗传统,从蛮夷南侵以来的极大倒退的半奴隶制度,都继续在中华大地上继续上演,上位者从不为此看顾一眼。

在全国各地的城市中,人口贩子堂而皇之招摇过市,插标卖首、卖身葬父、卖孩子养家的从出不穷比比皆是,一个现代人若是走在大街上,看到这样的场景只会感到愤怒和恐怖,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这些把自己的命都卖给了别人的人,这辈子将会过的是什么日子,得个什么下场。

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呢?他们就更看不见了。如果说历朝历代,那些除了装糊涂的达官贵人假装不知道之外,在民国时期,那些国府大员们可能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如果注意去发掘一番,会发现在当时,上面主政的这些人基本上没有出身贫苦家庭的,大部分都是乡绅后代出国留洋的,回来之后起步就高,根本不在民间搅风搅雨,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漠不关心,以至于若干年后,整个执政系统跟下层民众就完全脱节了,下边人想什么,需要什么,如何的治理引导,几乎都变成了朝堂之上一群大员们在那里神驰想象,听风就是雨,拍脑袋弄出点幺蛾子来就不管不顾的推行下去,至于下面老百姓是不是能够从中得益。/是不是能够因此变得更好,那就一推二六五,彻底不知道。若干十日后,下面办事的人给递上来一份瞒天过海不知所云的报告。也就完事了。

一代代,一年年,一次次的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老百姓就跟合面机里面的面团一般,被是不是的淋上一滩水揉来揉去,最后**地一点精神都没有,彻底麻木了。

于右任这么大年纪,当然知道“人市”是怎么回事。古来传统,富贵人家在灾荒年景的时候,也会舍下点钱财来买下一些看来着实可怜的孩子当家仆,以免他们落在江湖乞讨帮派中被打断手脚生不如死,这叫做做善事,发善心。

但是估计他们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他们买过来的孩子,其实大部分都是从灾区被拐卖出来地。泱泱中华,天地广阔,历史悠久,五千年可考不可考的历史之中,完全无战乱的年景加起来不超过四百年,其余的时间都在打仗。/而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广阔地域之上,天灾几乎年年有。为什么老百姓盼着的好日子,不过是“风调雨顺”?那是因为就这么一次好年景,就能保佑他们两年饿不死!

灾荒,在清末民初这一百年间,几乎就是中华大地上没有断绝过的阴影。不管是什么人执政。都不得不面对这么此起彼伏的人间惨祸,而亿万华夏子孙就是在这种严苛艰苦地漫长岁月中挣扎求存。最后养成忍耐、坚韧、平和、质朴的民风和气质,也是这个民族拥有如此强大生命力和生存能力的关键所在。

于右任坐在车中。看着外面如同山会一般拥挤熙攘的热闹场面,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里繁盛的不是民生,这里在疯狂叫卖地,是人命!

浑身颤抖着,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激愤,抑制着眼泪不流出来,于右任抖索着下了车,领着一众人员来到“人市”近前,耳朵里充灌的是各种腔调的呼喊声,被吓坏了的孩子的哭泣声,讲价不公的呵斥吵闹声,全无情感地嬉笑声,汇成一股刺人心神的魔音,搅得他们脑子里一团混沌。

走近之后,于右任意外的发现,在熙熙攘攘的巨大集市中,居然有许多穿着破烂军长扛着枪歪戴着帽子在维持秩序的军兵。/看到视察队伍又是军队又是车队的开过来,他们似乎也没觉得有多么可怕,仍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这边护送军兵靠近之后,那些人注意力才集中过来,然后就三一群五个一伙地聚拢过来,当先一个军官迎上,毫不客气地大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要买人地排队!没仇事的闪一边!”

这边陪同军官脸上挂不住了,当即呵斥道:“混蛋!瞎了你们地狗眼!这是南京国府监察院于院长,特来视察灾区民情的,休要胡说八道!”

那军官朝这边死死的瞅了两下,哼哼两声嘟囔道:“南京政府咋了!他又不给我发饷供粮,老子管他是哪一路的毛神!呸!”

实话,本来南京政府蒋主席那边,跟西北军这边就是对头,只不过名义上的统一旗帜下,很多事情不好撕破脸来搞,再者类似于右任这样的老牌要员,管的是行政,凭的是资格,不管谁上台都少不得他们帮忙,因此轻易是不会得罪的,否则哪里还会有那闲工夫陪着他们视察调查?

但就这样,却把于右任气的不轻。他指着那家伙问道:“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的如此跋扈!”

陪同军官道:“哦,他们是维持秩序的!这里汇聚八方流民,治安颇为不靖,为防止他们聚众闹事,故而……。/”

苗先生从旁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我看,他们不是维持秩序的,他们是收税的!”

“收税?!收什么税?!这里有什么税可收?!”于右任感到气贯瞳仁,几乎要须发皆指,他被这个在此地是如此的刺耳,听上来如遭雷击!

苗先生冷冷的看着那几乎快要爆炸了的军官涨红的脸膛,一字一顿的说:“人头交易税!这里每卖出一个孩童,他们便要收税五元!光我山东一地,半年来光从此地买回去的孤儿,就有四十余万!光我们给的交易税。就有两百多万!”

于右任目瞪口呆!他恍如梦呓一般地念叨着:“西北军!人市!人头交易税!丧尽天良!天地不容!我…我…!”嗓子里“咯”的一声,他气晕过去。

一群扈从立刻涌上来捶胸顺气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他弄明白过来。于右任双眼发直的死死盯着人市的方向,半晌之后。忽然捶地大哭:“吾国!吾乡!吾土!吾民!天哪!天理何在啊!”

天理何在?在这时代地西北,面对三千万人民,说这样一句话纯粹是笑话,这里早就没有天理了!苗先生曾经看过从这里传回去的报告,当时他气得跳起来,而主政陈晓奇,却在一份份的报告上用颤抖的手签字批阅,签一份。/哭一场,嘴里念叨的,无非也是这些。那些报告,除了详细叙述了这里的真实情况,更是下面报上来的处理意见,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便是针对妇孺孩童地买人计划。

1928年,西北灾荒初露狰狞,便将一半人口席卷进去,好在那时冯玉祥亲自主政,另外没有大战侵袭,为了稳定后方,冯派手下将陕甘宁各地的乱匪乱军大力清缴。很是杀了一批,才算稳定下来,但是接踵而至的战乱和灾荒却并没有给当地百姓以喘息之机!

1929年的5月10月两次混战,令河南交通多次断绝,持续不断的灾荒令是十万大军都无粮可食,他们除了劫掠百姓之外。便开始强硬的将救灾粮扣下来。售卖私吞,特别是冯玉祥遭到阎锡山软禁。西北军群龙无首,这种混乱更加不堪。而买卖人口地事情,也便在这时候开始大肆上演!

关中地界,数省交汇,从潼关到风陵渡这里,便成了陕西山西甘肃三省灾民的汇聚地,年轻力壮者要么参军,要么逃荒,要么跟着所剩无几的赈灾修路队伍混口吃食,妇孺老弱全然顾不得了,这些被丢弃的孩子和妇女便成了黑心人贩子眼中的最佳货物!

他们将孩童妇女有组织的收拢过来,然后准备往沿海京津山东一带经济情况较好的地方贩卖,便在此时,西北军看到了这样地事情,他们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堂而皇之的以官方的身份开设人市,然后派驻军队在这里维持秩序,收取交易税,每卖出一个人,收税五元!仅风陵渡这里一个地方,便先后有四五十万孩童被贩卖,西北地区被贩卖的加起来超过百万!西北三千万人口,被售卖的妇女超过五十万!

活在后世的人,不是存心去关注寻找,谁能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数十年前地中国大地上,曾经上演这样惨绝人寰地事情!活在和平时代的陈晓奇,做梦都想不到,当他真地亲自面对这个时代时,看到的不仅仅是热血沸腾,壮志飞扬,他首先要面对地,便是这种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人间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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