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新时代(1 / 2)
北国大地,秋风萧瑟。
夜凉如水,雾霭的屏幔从天际一侧缓缓地拉起来,旅顺港外的海面仿佛都融浸在一片像梦一样的恍惚,只有稀疏的星星映在海面上,闪闪发亮,就仿佛撒落人间的一层碎银,凛冽的海风呼啸而来,像一把锋利的剑,在港口上空狂乱地飞舞,拍着房屋,掠着树梢,簌簌地发出“泼刺”的啸声,秋虫啾啾唧唧地鸣唱,清冷之余透着凄婉与幽凉。
虽然血腥而惨烈的台湾大战过去了好几个月,历史的车轮已开始离开它原有的轨迹,正在加速奔向一个前途未卜的新时代,但对于北地许多人来说,除了在街头巷尾增添一份热议的话题之外,笼罩在他们心头上的仍然是对这个国家萎蘼气数的失望及对未来的迷茫,毕竟台湾离得实在是太遥远,无论取得什么样的胜利,都无法引起等同身效的的共鸣。.
笼罩在这个国家头顶上依旧是那死气沉沉的气氛,大家虽然从台湾战事中看到一点曙光,但自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近半个世纪饱受列强欺凌的国人,却仍然未从挫败的深渊爬起,面对列强仍然怀着深深的敬畏与自卑。
旅顺这夜,仍然是浑噩凄婉的一夜,刚刚经历甲午战争洗礼的旅顺港,到处还能见到断墙残椽,尸血白骨,累累弹坑,凄草幽幽,它就像是一座开了顶的巨大坟墓,被日军屠杀的2万多无辜百姓的怨魂似乎仍然聚集在上空,伴着冰冷的夜风不停地发出凄切的哀鸣。
清政府在三国还辽接收旅顺之后,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都仍然无法恢复这座城市的元气,苦心经营十多年的港口以及几十座炮台竟不能一日守,这已然成为横亘在北洋水师乃至整个大清朝心头忧患。
在甲午战争中受到重创的旅顺港黄金山炮台是最先恢复战力,由于它与威远炮台夹口而峙,有如锁钥,拱卫旅顺港口门户,因此格外受到重视,内设24cm加农炮1门,12cm回家炮4门,虽然还达不到战前一半规模,但相比其他炮台来说,在火力与射程上皆是翘楚。
夜已深沉,整个海港军城仿佛都溶进了黑色的幕布之中,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发出脆响,万籁无声,但黄金山炮台的兵舍里却依然灯火通明,噼哩啪啦的搓麻声与呼喝声不绝于耳,几个协领官与炮勇正叼着烟斗砌长城不亦乐乎,桌上也摆满了碎银和钱币,有人斗到激烈程度,浑身大汗淋漓甚至直接将号衣给脱了,光着臂膀大呼小叫。
“喝!自摸,一色双龙会,糊啦,草他妈的狗犊子今儿开眼啦,总算给爷儿糊一把了!”一个瘦脸协领官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推桌上的麻将牌,兴奋地搓着手,哈哈大笑道,“给钱给钱,他奶奶的,爷儿今天不把你们狗日兜里的钱全掏干净,谁也甭想走!”
“草,手气真他妈的背!爷儿去撒尿总行吧?”旁边的一个炮勇模样的黑脸兵勇敞着号衣,脸色铁青地将面前的麻将牌推倒,站起来一边解裤带,一边就朝兵舍外面走,迎面吹来一阵凉风,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栗,嘴里嘀咕道,“作死啊,爷儿憋了半天的尿算是白憋了,又他妈的输了一轮!啊啾——这外面老冷了,连撒泡尿都要跟爷儿不对付!贼老天作死啊?”
“你这是干啥玩艺儿?破马张飞的,能不能消停一下?要撒尿离远点,别他妈的在大门口撒,也不嫌熏死人?”那赢钱的黑脸协领官一边叼着烟点钱,一边冲着那炮勇骂骂咧咧道,“撒尿完赶快回来,爷儿现在手气旺得很,下一轮还要杀得你们这些鸟人屁滚尿流!”
那黑脸炮勇灰溜溜地钻出兵舍,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回头撇着嘴低声咒骂,好半天才摇摇晃晃地来炮台边缘一侧,解下裤子对着下面的陡坡正准备来个酣畅淋漓的飞泄,也就在这时他不经意抬头看到夜空中划过一道白白的光芒,不由好奇地瞪大眼睛,喃喃道:“乖乖,这啥子玩艺?这么闪亮,该不会又是啥扫帚星之类的吧?”
不过他很快就变了脸色,因为他发现那白光居然是冲着他飞来的,听那越来越尖锐的破空声,做为老炮手的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炮弹,是狗日的炮弹啊!”他再一看到远方海面上雾气笼罩中时隐时现的几艘巨舰时,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泡尿居然被吓得倒憋了回去,痛得他弯下腰去捂住裆部,但当他看到那白光挟着巨大风雷从天而降来不及闪避时,不由发出绝望而恐惧的哀嚎,“救命啊!”
“轰”地一声巨响,那炮弹正好落到黑脸炮勇的身旁,立刻便炸出一个3米宽的大坑,尸体瞬息间便被凌厉的弹皮给切得四分五裂,大部分残骸都滚下陡坡,其中一块大腿肉居然倒飞入兵舍内,像炮弹一般重重地打在牌桌上,将整张桌子都砸翻在地。
刚才还坐在桌旁点钱的三人顿时被砸得满身是血,哇哇大叫,先前还很张狂的协领官这会儿已经吓得钻到了椅子下面,裤裆里全是失禁的大小便污秽,整个兵舍顿时恶臭熏天,另外两人实在忍受不了这臭气,捂着鼻子手脚并用就往外面逃。
不过当他们逃到那黑脸炮勇原先站立的地方时,两人都不由吃惊地张大嘴巴,手脚僵硬,浑身颤抖,因为他们看到汹涌起伏的海面上不断涌现出黑压压的登陆船,在粗砺凛冽的海风吹送下,正迅速向岸边靠拢。
“不……不会吧,狗日的又开战啦?不……不是说三国还辽,小鬼子不敢再打我们旅顺的主意吗?他奶奶的,怎么又来了?”左边一个炮勇直瞧得脸色苍白,牙根颤抖,两腿之间不禁一热,呼地便将裤子湿了一片,夜风一吹很快便贴着肌肤一片冰凉,但他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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