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的世界我来过(1 / 2)
在苏醒的记忆里,他的童年有一半是属于姐姐苏凝的。
那时候,苏醒他们家是令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爸爸苏信是江川钢铁厂为数不多的几个少壮派掌权者之一,妈妈唐雅雯则是江川市供销大厦的会计。但同样,也是因为双职工的缘故,他们姐弟俩童年的时候,只能像两只流浪猫一样被爸爸妈妈往别的亲戚家送来送去。
他们姐弟俩颠沛流离的日子是一切都还用墨绿色打底的80年代,虽然父母把他们送到亲戚家时总会捎带着给人家送些自己单位发放的肉类、汽水、酸梅粉等稀罕物件,但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每个家庭的孩子都不止一个,就算这些亲戚做的到绝对公平,最后苏凝和苏醒能得到的吃食也已经少的可怜了。苏醒就曾经清清楚楚都得记得,那些个亲戚家里稍大些的孩子们为了能多吃一口零食,经常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把自己从他们家里往街上哄,而等苏醒再回来时,垃圾堆里除了些糖果的包装纸外,他几乎就见不到什么了。
但即便是这样,苏凝还是会悄悄的把这些东西留出一多半来给弟弟,半碗白米饭抑或是一块泡泡糖,苏凝快乐的童年就这样一半又一半的分给了苏醒。
很多年以后两姐弟曾开过个玩笑,当时苏醒问苏凝这辈子最想得到的愿望是什么,苏凝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说是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和一条红领巾。
苏醒想了好久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有这种愿望,因为,苏凝从来都没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白色的确良衬衫,他们小时候的那个年代,一件衣服都是四五茬孩子捡着穿。虽然与贫穷与否无关,但那个年代的传统,除非衣裳破旧的实在无法缝补,否则你不但永远没有新衣服穿而且还没办法永远留住它……
苏醒记忆里于80年代,也就是这些了。关于之后的那些日子,他曾经为了忘记而忘记掉了,现在是因为无法预知而勾勒不出自己即将开始的“回忆”是什么模样。
是的,苏醒现在躺在自己记忆里那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躺在姐姐苏凝的怀里。妈妈去燕京给爸爸看病了,无奈的只把姐姐和他留在家里相依为命。
在苏醒的记忆里,这好像是89年的那个夏天,只不过他记不起,自己究竟是站在后来看现在,还是躺在现在寻找后来。
“怎么了,我脸没洗干净?”
苏醒亮亮的眼神儿有些吓人,被他这么着盯着看了许久,苏凝终于发现了怀里这个小家伙今天晚上和平时不太一样。
“香香的!”
嗅着姐姐身上的体香,苏醒灿烂的笑了。姐姐真切而熟悉的声音让他前一刻还乱糟糟的思绪忽的释然,虽然一切都可能未知,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可以被姐姐多疼二十几年咯。
“小狗鼻子!”苏凝学着苏醒的样子皱了皱鼻翼后,用手帮他把眼睛合上道“睡吧,小夜猫子!”
他们姐弟俩睡的是父母的大床,不过因为苏醒睡觉不老实,苏凝还是把他搂的挺紧。这个习惯以前没什么,可现在却让苏醒痛苦不已。毕竟,他怎么找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现在鼻尖触碰到姐姐胸前那起伏的绵延,他怎么可能睡的着。
“姐,你说爸妈他们现在到哪儿了?”苏醒实在有些憋不住气,只得又不老实的咕哝起来,而当他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想偷偷的向外挪动脑袋时,立刻被一片丰挺的洁白眩在当场。
“可能到燕京了吧!”因为夏天的缘故,所以苏凝此刻只穿了内衣,而且她也没苏醒想的那么复杂,发现弟弟开始不老实,立刻又扎紧手臂把他抱了回来。
“姐,你说爸的病能看好吗?”苏醒不死心的仍旧是想往外挣脱,但他的身体却贯彻不了自己的意志。
“或许吧!”苏凝被苏醒的问题搞的有些木讷,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父亲的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虽然母亲平时不说但她也能隐隐约约的猜出个大概。
苏信得的是精神病,而且是因为长期酗酒造成的那种。如果苏信现在只是发病得的初期,那一切都还能说是未知,但很不幸,他几乎已经病入膏肓。
苏信酗酒的历史,恐怕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那时候物质条件匮乏,逢年过节的能喝上一瓶酒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种天大的幸福。苏信当时也这么认为,所以等到他的工资涨到令人嫉妒的一百一十六块两毛时,他的酒量也渐渐涨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唐雅雯并没有觉得苏信这样有什么不妥,而等到她发现苏信早上都要用白酒就着油条吃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那时候苏信对酒的渴望已经到了让人恐怖的地步,家里没人他就在家里喝,家里有人管他就去小卖部或者小饭馆喝。
后来因为在外头喝酒也可能被唐雅雯发现,苏信干脆又升级了自己喝酒的方法,开始在自己上班途中的那些小卖部或者是小酒馆藏酒,每天就这么一路喝一路走到单位,直到他有一次摔倒在上班的路上被确诊成为精神病。
“星星,答应姐,你长大了以后永远不要学喝酒!”敏感的苏凝似乎预测到了未来,不自觉间,几滴泪水悄然的滴落在苏醒的脸颊上。
“姐,睡吧!”
苏醒没有回答苏凝,而是终于放弃自己的初衷老实的偎在了她的胸口。关于已经被自己忘却掉的“未来”实在有太多的不确定,苏醒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是否会让父亲命运的曲线发生回归,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里是不是还有“酒警”这顶帽子。
但苏醒回到89年的第一个晚上睡的并不好,他“曾经”养过的那条昆明犬总是会在他将要睡着的时候轻吠几声,而他一睁眼,脑子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恐惧便会如同正在角斗的两头猛虎似的血淋淋相互撕咬。陈旧的家具挤在这栋简陋的房子里,压抑的他呼吸都感到困难。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苏醒听到广场上传来的第一声哨响后立刻就冲了出去,嘴角的牙膏甚至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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