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1 / 2）

次日醒来拉开窗帘，才知道昨晚下雨了，花园的植物上面都挂着水珠。沈予凡坚持让方少凌上午就送她回家，方母要留她在家里吃了饭再走，沈予凡推说约了朋友，所以要赶去赴约。

一路上都很平静，方少凌问沈予凡周末打算去哪里玩，沈予凡说想在家好好休息，哪里也不想去。沈予凡只觉得累，大概是最近工作忙，事情也想得多的缘故。

沈予凡正想开口问方少凌周末有何计划，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予东。”

“姐，妈刚才在阳台晾衣服滑了一跤，我们现在在中医院，你方便过来吗？”沈予东的话就像晴天霹雳，沈予凡顿时愣了。

“医生检查过了吗？”

“医生说关节扭伤了，没有大碍，建议留院察看一个晚上，我已经帮她办了住院手续。”

“好，我现在过来。”沈予凡慌了。

“发生什么事了？”方少凌看了沈予凡一眼。

“我弟来电说我妈在阳台上滑了一跤，现在在中医院，麻烦你送我过去好不好？”沈予凡心里被恐惧充斥着。

“好，我们现在过去，别担心。”方少凌腾出右手握着沈予凡的手给她力量。

沈予凡感激地看了方少凌一眼。

到了医院的病房，温玉洁躺在床上睡着了，脚上的踝关节已经上了药，用白色医用绷带包扎着。

弟弟沈予东说家里阳台地面是湿的，估计妈妈是踩到有水的地方滑倒的，医生已经给妈妈照经X光片，没有大碍，就是扭伤了踝关节，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沈予凡原本提起的一颗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千万别留下后遗症才好。

温玉洁住院这一天沈予凡都在医院陪着不敢走开。中午饭也是弟媳项晶晶做了送来的。晚上沈予凡没回家，她怕回家了也睡不着，索性在医院陪妈妈。沈予东本说换他过来的，但沈予凡想着终究还是自己来会比较合适，所以她回家洗了澡就回到医院来，让沈予东回家陪老婆孩子。

傍晚时分方少凌来了，带了一些吃的，还给温玉洁带了补品和药材。沈予凡帮妈妈擦身之后，待她躺下了才和方少凌来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医生也说伯母无大碍，你就不要太担心了，老人家的身子跟我们青年人不一样，总免不了会出点问题的。天气冷，你有带厚衣服过来吗？”

“嗯，我刚回家洗澡，带了羽绒服过来。你快回家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我回家拿点东西就过来陪你，”方少凌握着沈予凡的肩膀。

“不用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真的，你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方少凌那么忙，沈予凡不想让他还要更累一些。

方少凌看了沈予凡好一会儿才说，“好，那我先回去了。那袋子里有我刚带来的一些零食，要是无聊了就挑一些你喜欢吃的！”

“好，谢谢！”方少凌的体贴让沈予凡心中升腾起丝丝暖意。

“傻瓜！”方少凌摸摸她的脸，“还和我客气呀？”

沈予凡含蓄地笑笑，“路上小心！”

沈予凡回到病房里陪温玉洁吃过晚餐，然后陪着她在病房里看电视。

“予凡，你是不是跟那位方先生在一起了？”温玉洁的话让沈予凡正在剥橘子的手顿了一顿。

“妈，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沈予凡都没跟她提过自己和方少凌在一起的事。

“那他为什么对你特别照顾呀？”温玉洁用打量的眼神审视着沈予凡。“而且他刚才还在这里的时候，我发觉他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能有啥不一样呀？我看根本就是一样！”

“妈是过来人，你骗不了我的！呵呵……”温玉洁那了然于心的笑容倒是让沈予凡一阵羞赧，但她就是不承认已经和方少凌在一起的事实。

“唉！”温玉洁忽然叹了口气。“你们都长大了，你弟结婚了也生了小孩，予宁也谈男朋友了，你这个大姐姐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着急？还是这样吊儿郎当的。”

“我哪有吊儿郎当呀？我很忙，根本就没空谈恋爱，而且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啊！”这是已被沈予凡说得烂熟的台词。

“我也老了，你们也长大了，不像小时候还能管着你们。”

“我们懂事不是很好吗？妈你也就省心了，不必像以前那样还要为我们仨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眼看快十点钟了，沈予凡帮妈妈盖好被子。“也不早了，妈你早点睡吧！”

“那你呢？你回家去吧，我脚都上药了，没事的。”

“不了，我到外面去坐坐。”说着，从方少凌带来的那一包东西里面拿了一瓶番石榴汁，然后悄悄带上病房的门。

走廊的灯亮着，沈予凡就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番石榴汁，细细地感受着它在口中的流窜，享受着它顺着肠道一路直下的快感。大冬天喝着番石榴汁，那感觉简直可以用“冰”来形容。

沈予凡又想起了她的外婆。每回只要闻到番石榴的味道，沈予凡都会忍不住想起已仙逝的外婆。她已经记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塑造出这样的一种情感牵连，吃着番石榴或喝着番石榴汁的时候她就会想到外婆，怀念外婆的时候总不期然会想起那片番石榴园，那一个个香甜的番石榴。

这时候，沈予凡的手机突兀地响了，划破了走廊的安静。看了看来电，是以前的一位旧同事张颖，她已经两三个月没有来电了。

“你好！”

“呜呜……予凡……”沈予凡清晰地感觉到张颖在哭，她的哭声让沈予凡不自觉地联想到张颖的夫家，一定又是她夫家的人让她心里难受了。“我心里好难受啊！呜呜……我真害怕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张颖，发生什么事了？”沈予凡觉得情况不妙。

“我真不知道自己嫁进这个家是不是真的错了，公公婆婆不喜欢我，老公一天到晚只会玩电脑游戏……最近……最近还和其他女人在网上聊天，根本就……就不理我和他儿子……呜呜……”

沈予凡静静地听张颖将话说完整，然后才平静地开口：“张颖，你现在在哪里？是在家吗？”

“不是，我今天早上已经带着儿子出来了，我在A市……那个家根本就容不下我跟我儿子……”张颖哭得更伤心。

“你有亲戚朋友在A市吗？”沈予凡脑海里竟浮现出张颖流着眼泪、抱着儿子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的凄凉情景。

“没有……我住在旅馆里面，明天……明天我的父母就会过来……”张颖哭得更凶，“我给我妈打电话了，我妈竟然……竟然说我傻，说我自找苦吃，嫁给了这么一个人……”

这一刻沈予凡忽然发觉自己说不出安慰张颖的话来。沈予凡想劝她不要哭，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的情绪必须要有一个发泄的渠道。沈予凡不能连这个渠道都堵住，让她诉苦无门，所以沈予凡选择了沉默，宁可静静地听她说话，静静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要让张颖知道还有她这么一个人的此刻在另一头接起电话是为了听她诉说心中的不快，她的心里都不会那么的憋闷。只是沈予凡真的就能解开她心中的郁结吗？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的父母有没有说怎么解决你和他之间的问题？要不由你的父母找他谈谈吧？”沈予凡也六神无主了。俗话说的好，“宁教人训子，莫教人分妻”，她总不能直接就叫张颖和她的丈夫离婚，他们结婚才一年多，儿子也才六个月，如果真的离了，那张颖怎么办？他们的孩子怎么办？沈予凡不敢想象，如果说孩子跟了张颖，那么张颖以后的生活担子又重了，若是再婚，她的儿子能不能得到同等的关爱？如果说孩子跟了爸爸，张颖是没有负担，但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岂有不心疼的道理？先不说这个，就是他丈夫目前的情况，沉迷于网络游戏，置妻儿于不顾，他们的孩子真的可以健康成长吗？没有了完整家庭的孩子，他的身心发展会否总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陷”？顷刻间，沈予凡心乱如麻。

“我妈她没说，只是她现在对我感到很失望，她说……她说我很没用……把我养这么大了，我却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张颖的哭声让沈予凡脑海不自觉地联想到她那张满是泪水的伤心欲绝的脸。

“很晚了……不打扰你睡觉了，拜拜！”沈予凡还想说什么，只是电话已被挂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电话拨回去，就让张颖再冷静冷静吧！

“予凡。”

沈予凡回头，竟是方少凌，她看着他，一时没能从张颖的通话给她带来的思考中投身，此刻又碰上本答应了会呆在家里的方少凌，头脑风暴很是打紧，她硬生生地愣在那里。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方少凌笑着调侃，她想她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傻。

“你……你怎么又过来了？明天不用上班吗？”沈予凡不希望他因为她家的事而影响了工作。

方少凌将手搭在沈予凡肩膀上，然后顺势在她左边的位子坐下。“没关系，不会有影响的。”

“怎么这个时候喝番石榴汁？不冷吗？”方少凌看见沈予凡一旁的那瓶番石榴汁。

沈予凡轻轻地摇了摇头。

方少凌将沈予凡拥入怀中，她静静地依偎着方少凌，感受着他的心跳，想着的却是刚刚的那通来电。张颖和她的丈夫……沈予凡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好好的一对，现在却闹成这样，双方情何以堪？沈予凡没见过张颖的丈夫，她的婚礼沈予凡也没有参加，那时候她也忙，也就没有参加，只托其他同事帮她带个红包过去给她，算是祝贺。沈予凡无法想像，一个男人成了家，当了爸爸还沉迷于网络游戏，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张颖她说的全是她丈夫的责任，难道这就能证明她是没有完全没有错的吗？其实沈予凡并非没有猜测过也有张颖的责任，她毕竟年纪轻轻就当了妈妈，还处于学着自己照顾自己的年纪却已要学着去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这对她来说会不会太吃力了点？可路是她选的，她必须慢慢地走下去，途中有任何的阻碍她也不能退缩，要不绕道而行，要不另辟蹊径。大家都只是普通人，大家都没有通天的本领，这是命，也是无奈。

“想什么了，想得这么出神？”方少凌在沈予凡耳边轻声问。

她舒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方少凌没再问她什么。沈予凡感到很满足，因为有些话她不想说，只想留在自己的心里细细思量，慢慢消化。她想，她又看到方少凌身上的一个优点了，就是不追问那些跟他没太大关系的事，让她感觉到被尊重，让她拥有自己的隐私空间。

“我带了件大衣过来，要是冷的话你就披着吧！”

沈予凡离开方少凌的怀抱，想看看他有没有穿大衣出门。

“你今晚……不回去了？”沈予凡问话的同时也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不要走。她希望他留下来，她舍不得和他分开，哪怕只是一个晚上。沈予凡发觉自己被陌生的无助感包围，她也清楚地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的脆弱。她不敢正眼看他，她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了她此刻心中所想。

“你这么急着赶我回去？”沈予凡发觉就在方少凌说这话的时候她连呼吸都停下来了。

沈予凡说不出话来。

“你呀！”方少凌再次将她拥入怀，“总是学不乖，总是不肯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