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2 / 2)
“哈哈……“一直站在太太冼秀珍身后的黎伯良看着眼前两位已过知命之年的老太庆竟还这般闹着,也忍不住笑出来。
“这位一定是雅芝吧?“在相约到丁家用餐之前,不,也许是更早之前,张艳琴就通过微博看了老同学的女儿黎雅芝的照片,当时就觉得这女孩长得乖巧伶俐,颇讨她喜欢,再后来听老同学说起她自家女儿还没合适的对象,不久前才在美国一所名校修读完心理学硕士所有课程,张艳琴心里可就更加高兴,似乎已默认其为丁家媳妇的不二人选。
“哎哟,你看我,净顾着跟你叙旧,倒把雅芝给忘了。“冼秀珍连忙向一旁挪了挪脚步,顺手将女儿黎雅芝带上前来,”雅芝,来来来,这位是妈咪的高中同学艳琴阿姨,快叫琴姨!“
“琴姨好!我是雅芝,妈咪经常都有向我提起您,还会跟我说起你们以前上学那时候的事情。“黎雅芝是人如其名,长得清秀,笑起来甜甜的,脸上还现出浅浅的酒窝,看起来端庄贤淑,多少跟专修的心理学课程有关。
这么一句不长不短的话尽是将两位老太太的多年友情交织得更紧,张艳琴脸上的笑容放大,眼神有意无意在黎雅芝脸上停留,倒像是婆婆看未来媳妇,越看越满意。
这时候张艳琴像是终于意识到客人仍站在玄关处,赶紧将客人迎进门来。
一行几人才刚步入客厅,张艳兰正想差吴姨到书房去唤丁景鸿出来,尚未开口,丁景鸿已走出书房,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透过毫无遮挡的中庭看见了一楼客厅的来者。
“秀珍、伯良,你们可来了!呵呵……“丁景鸿双手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步步走下楼梯。”艳琴她一早就念叨着你们,这下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呵呵……哎呀,来见见面还要你们这么张罗着,是我们打搅啦!“说话的是黎雅芝的父亲黎伯良,两个老男人也是因着各自的太太才相识。
“诶,这是哪里的话,快别这么说!“张艳琴说着吩咐吴姨上菜,”来,我们先入坐,边吃边聊吧!“语毕,一行人走向饭厅。
这时,丁兆国从房间换了一身居家休闲服下了一楼,碰巧见着了刚走出洗手间的沈予凡和丁采妮,也就一起走进饭厅。
众人才刚落座,丁兆国三人的出现倒是吸引了在座人们的视线,黎伯良一家纷纷离开座位,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张艳琴则走向已于饭桌四五米前止步的三人,逐一介绍。
丁兆国则是看着向自己这方向走来的母亲,心里是大大的疑惑。
张艳琴丝毫没有跟他提过今天会有客人过来,丁兆国在脑海中搜遍了记忆仍未挖掘到一丝一缕与眼前这三位有关的记忆。
“秀珍,伯良,这是我的二儿子兆国……这是我的孙女采妮,“说着,张艳琴看向沈予凡,”这是兆国的同事沈小姐。“
沈予凡微笑着点头,落落大方,尽管她心中闪过一丝狐疑,刚刚那会儿是错觉吗?为何她觉得张艳琴刚才看向自己时眼神闪烁,欲言又止,这让沈予凡觉得丁母其实压根儿不愿意向众人介绍自己,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丁兆国等三人跟在张艳琴身后靠近餐桌,等着介绍完三位客人时方一同落座。
这下座次可有意思了,丁父右侧是黎伯良,左侧是太太张艳琴,张艳琴旁边依次是冼秀珍、沈予凡、丁采妮,然后才是丁兆国、黎雅芝。
“大家别客气,就当自家一样,起筷吧!“丁景鸿开口,众人陆续起筷。
饭桌上,丁景鸿与黎伯良围绕着中美两国这几年的经济情况聊得不亦乐乎,“时事“与”政治“素来分不开,两人也就说个没完,丁兆国偶尔搭话,以示对两位老人家的话题有所关注。
至于张艳琴和冼秀珍则是三句不离家常,言语中无一不是围绕着儿子的工作、女儿的学业以及子女的终身大事。可怜天下父母心,怎不想想那两位男女主角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顾吃着饭,听着长辈口中的家事、国事,丁兆国还得一心二用,不忘照顾身旁的丁采妮,不时往她碗里夹着她爱吃的菜。
其实,丁兆国更想给沈予凡夹菜,他不是没看出沈予凡今晚的拘谨,大多时候都只低头吃着碗里的米饭,基本没怎么吃菜,只在往丁采妮碗里夹菜时才顺便给自己夹一点。恐怕沈予凡对于今晚这一饭局的讶异程度比他自己更甚。思及顾此,丁兆国心里微微泛疼,颇为不忍。可想到左边还坐着黎雅芝,如果他给沈予凡夹菜,那意味着他断然不能忽略了身旁的黎雅芝。
可一想到沈予凡她……罢了,丁兆国将筷子伸向面前的那盘夫妻肺片,转而越过丁采妮跟前,往沈予凡碗里一放。
“你最近辛苦了,多吃点。“丁兆国朝沈予凡轻轻一笑,眼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沈予凡这个当事人倒是小小地吃了一惊,但也只能强作淡定地回以一笑,“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说不感动,那是自欺欺人。
在这顿家宴中,最为不自在的莫过于沈予凡,自始至终她都如坐针毡。这样的一场别人家的家宴,她这样的尴尬身份,荡漾在心头的除了“多余“二字已无他。沈予凡没有忽略掉丁兆国左侧那位名为黎雅芝的女孩在乍一看到自己时眼中所流露的诧异,还有那淡淡的……失落。
是的,是失落,也许黎雅芝她都未曾察觉自己已对身旁的这名温文儒雅的男子一见钟情,只晓得能坐在丁兆国的身旁,自己心情竟是在小鹿乱撞之余又是那么的愉快。他的外表着实与阳光帅气不搭边,却是黎雅芝所欣赏的成熟稳重,眼神平静,让人安心,举手投足间让人不禁联想到“翩翩君子“四字。这样的丁兆国确实让人难以将眼前的他与他的”律师身份“重叠。
然而,为何他在看向右侧那名女子时眼神会那么的……温柔?不是说他们只是同事吗?可是女性的第六灵感却告诉黎雅芝,丁兆国和沈予凡之间不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沈予凡当然没有忽略黎雅芝刚才那淡淡一瞥中所隐含的女子情怀,也正因为如此,沈予凡才更加心惊,丁兆国这么一举动无疑是坏了张艳琴的“计划“,而沈予凡自己更是这个计划的“帮凶”和“牺牲品”。
沈予凡百思不得其解,张艳琴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原本以为她的盛情邀请不外乎因为她与丁采妮投缘,而她也已然不是头一回到丁家来吃饭,所以她在受邀之时并未作他想,至于如何解释丁母会在她当初婉拒邀请时表现出异于平日的热情,沈予凡这时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觥筹交错,酒杯碰撞的声音点缀了这一顿原与平日无异的晚餐。待饭局结束,沈予凡才到洗手间深呼了口气。再憋下去,她不确定自己会否因为缺氧而当场昏过去。
从洗手间出来,经过客厅时发现其他人都已在大厅坐好,沈予凡心里明白这种情况下,她自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索性向饭厅走去,只见吴姨一个人在收拾着餐桌,她便将衣袖捊高至手肘,欲帮忙收拾。吴姨拗不过沈予凡,也就乐呵呵地随她帮忙,自己则从一旁冰箱里取出各式水果做成水果盘,端往客厅。
沈予凡专心擦洗着手中的碗筷,此情此景,竟让她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紧接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有多久了?还真有些时日了呢!沈予凡也曾像现在一样在厨房里忙活,为方少凌准备晚餐。有时候方少凌比她晚了回到家,会恶作剧地到厨房里捉弄她,更多时候是从背后一把搂住她,孩子气地将脸凑近她的脖子,鼻间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撩拨着沈予凡的神经。当然,这种情况还是极少的,打从进了方家的门,沈予凡鲜少亲自下厨。还记得头一回甚至被他吓得连手中的锅铲都没能握紧……
当察觉回忆呈无边际地蔓延状态时,沈予凡及时刹住了车,心中还暗暗笑话着自己。她这是怎么了?自己明明在丁家,却想起这些有的没的。不是说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吗?如果心里还对过去念念不忘,那么自己这番远离家乡,不远千里“隐身”于这座陌生的城市还有何意义?她要的不就是让自己的记忆在这座没有他的呼吸的城市里慢慢淡化,让自己的人生重头再来吗?
这时,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打断了沈予凡的思绪,脚步声在厨房门口处停了下来,沈予凡仍维持背对着对方的姿势不变,迅速不动声色地调整好情绪,从回忆中抽身。
沈予凡双手仍清洗着餐具,对方的沉默不禁让她疑惑,一时间不明对方只是碰巧路过厨房,抑或是为了别的。在她仍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看看时,那人已主动开口。
“予凡。”
闻声,沈予凡手中碗碟过水的动作一顿,回头,是丁兆国。
他不是应该在客厅陪着……黎小姐她们吗?表面上黎雅芝与张艳琴的互动不多,可张艳琴的目光每每落在黎雅芝身上时总会较平时柔和一些,那种感觉沈予凡也曾有过,就像她头一回到方少凌家吃饭时,方母看她的眼光。沈予凡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所以此刻丁兆国的出现才会让她自在不起来,好在水龙头的沙沙水声稍微掩盖了她的局促。
“厨房的事交给吴姨就行了,你也到客厅坐坐吧!”丁兆国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双手叉腰,十指在腰上随意地按捏着。
“没关系,快洗好了,你去陪他们聊天吧!”语毕,转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丁兆国想再说些什么,却苦于没有话题,只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厨房入口,表情夹杂着一丝沮丧。若非碍于情面,他根本不想将原本可与沈予凡相处的时间用来接受黎家父母的“目光洗礼”,打晚饭一开始他见着了黎家的人,他心里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毫不客气地说,那根本就是未来岳父岳母看女婿的眼神,目光所及之处,丁兆国只觉如同受烈日炙烤。
“呃……”丁兆国思索着如何打破沉默,“予凡,那你洗好之后我送你回去。”他正想趁机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与之相比,他更乐意和沈予凡独处。本以为今天晚饭后送沈予凡回家,借着那样的氛围,他正好向沈予凡表明心迹,却不料半路蹦出个程咬金。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可以改天再找机会,可现下问题在于,敏感如沈予凡,难保她对于今晚的“插曲”不作他想。再说,他妈妈对黎雅芝一家未免太热情了些……
听了丁兆国的话,沈予凡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到外头去打的士就行了。”她可不想再遭人诟病。
事实证明,沈予凡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她没错过丁兆国向在座的几位表示要送她回住处时,那几道不约而同看向她的眼神有多么精彩,难以置信的、疑惑的、不情愿的……如果眼神能烧焊,恐怕沈予凡的身上已千疮百孔。不待众人开口,沈予凡主动婉拒丁兆国的好意,并一再感谢丁家父母的邀请,向黎家三口点头致意,这才微笑着在丁兆国的陪同下走出众人的视线。
自始至终,落落大方,未见一丝拖泥带水,至少黎雅芝是这么认为的。
给读者的话:
*原创作品*作者:白玉兰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