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洞穴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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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阿俊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仰望天花板。脸上的泪水干了,眼泪经过的痕迹处正在结晶,把泪痕边缘的皮肤拉紧,有点发痒。

阿俊用食指顺着泪痕划擦了一下,然后伸入嘴里吮吸,很咸。阿俊第一次发现,原来泪水里含有那么多盐分,他突然想,幼儿时期他是不是也这样吸食着母亲的乳汁,乳汁是不是也像泪水这般咸。

房间里很静,隔壁悄无声息,妈妈已睡熟了吧?阿俊想,有时候他还会想,要是妈妈就这样熟睡着,永远也不要醒来,那多好。

这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隔壁母亲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不知为何,这一阶段以来,只要伤心哭泣之后,他的耳朵就变得特别灵敏,不管是声响还是寂静,都好像放大了,任何微小的声响都会刺激他的鼓膜,让他听到了许多原本听不到的声音,在没有声响的时候,四周又特别的静,比死亡还要寂静,仿佛自己是个聋子,阿俊感到很害怕。

“这个狠心的妈妈,她不会为我而睡不着觉的。”阿俊告诉自己。

他模模糊糊记起父母还没离婚时,妈妈是家里绝对的主人。有一次爸爸给他买了一套高级积木,妈妈把爸爸骂得狗血喷头,说他凭什么买那么好的东西,浪费家里的钱。不管做什么事,她总会责怪爸爸,有时候阿俊怎么也想不通,爸爸那时做错了什么事,总之,爸爸在家里永远是最后一位的,他的口袋里永远没有钱,永远干着最重最累的活,还要挨妈妈的骂,阿俊觉得他很窝囊。

现在爸爸走了,最后一位的位置当然留给了他,阿俊感到自己就像母亲的一件私人物品,她愿意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愿意摆成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在爸爸离开后,她更是为他规定了很多个禁忌,比如下午必须几点钟之前回家,不准在任何地方逗留,不准看电视,不准看闲书,不准和同学过多来往,完成学校的作业后,还必须完成她每天另加的题目,家里不准出现不该出现的垃圾。

每天必须洗一次澡,不准浪费一粒饭和一分钱,考试没有达到她的标准,不准出去玩,等等等等,否则,就会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说到这个成绩标准,阿俊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些禁忌就像一条条沾了水的麻绳,紧紧地绑缚在他身上,越抽越紧,深深地嵌入他的肉里,但他又不能喊叫,因为连嘴巴都已经被封住了。

很多次,阿俊梦见自己被母亲当作破烂扔在垃圾堆里,四周全是黑压压的老鼠,没有人来救他,惊醒过来的时候,鼻边往往还有**的味道。

阿俊身上的伤痕隐隐生疼,让他难以入睡,现在,他终于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了。

窗外,不知何处有一只老猫凄厉地叫了起来,像小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空洞地回荡,听到这鬼一般的叫声,阿俊的心脏扑扑乱跳,手脚都生出冷汗。他怕这叫声,这叫声让他感到很不祥,他把头缩进被子里,不让身上的任何地方露出来,他捂住耳朵,蜷着身子,像筛糠一样发抖。

第二天,阿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上学了。从家里到学校需要走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阿俊很想要一辆自行车,这样便能省下很多的时间和力气。但这个愿望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他连提都不敢跟妈妈提。

一只黑猫蹲在墙头懒洋洋地看着他,好像能看透他的心思。昨晚那个讨厌的叫声肯定是这只猫发出来的吧?阿俊看见猫就烦厌,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子,狠狠地朝猫扔去。

哐啷一声,石头越过黑猫的头顶,砸碎了二楼人家的玻璃,房间里传出暴跳如雷的骂娘声,阿俊知道自己闯祸了,撒腿就跑。

转过几个街角,阿俊确定没人追过来,才站住稍稍喘口气。

正在惊魂未定之时,脑后突然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一下,打得他差点掉了魂,定睛一看,自已头上的黄色校帽正在前方的半空中飞舞。

“蟋蟀!你肯定又在偷别人的东西了!看你的狼狈样!”大块头马蜂骑在自行车上,哈哈笑着,左手挥动着从阿俊头上抢去的校帽,边上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生。

“蟋蟀”是阿俊在学校里的绰号,因为他长得小,总受人欺负,大块头马蜂就是经常欺负阿俊的死敌之一,“蟋蟀”这个绰号就是他给起的,但阿俊又不敢得罪他,因为大块头马蜂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手下还有一批“小兄弟”。

“不,我没偷别人东西,快把帽子还给我!”阿俊追向大块头马蜂,伸手去夺自己的校帽。

大块头马蜂把校帽举得高高的,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得意地喊:“有本事的你就来拿回去啊!有本事的你就来拿回去啊!”两个男生也跟着起哄。

但阿俊终于跑不过自行车,他停下脚步,躬身大口大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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