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这座肮脏的城池(完)(1 / 2)
连绝眉头微蹙,一直等到那屋檐上的所有人离场,才回头看向表情精彩的怜生。
“怎么?他们中有你认识的人?”
“第一个溜的好像是……呃,我不知道。”怜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连说谎都不会。”连绝轻蔑地说道,却没有再追问的心思。
他低头沉思,刚刚屋檐上的一场交锋绝不是一般的江湖对决,其中两边的对话一直伴随着罡风隔音,即使以她的实力也只能听到“莫矩”、“墨崖”、“黑魂榜”一类令人不明的词语。
造成流韵城几年骚乱的根源似乎比他想象的还深。
只是稍一深思,连绝便觉得其乱如麻。他的心思本不局限在这一座城池之内,天下多少大事都在其心中丘壑内有了计较,怎地此间之事如此没有头绪?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怜生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盯着他心烦。
他作势又要打,怜生作势欲挡,两人又同时停住,默契得滑稽。
连绝终于恼怒地丢下一句:“今晚先饶了你,下次……下次再看见你,我会直接动手!绝不留情!”
他也不等怜生回话,直接拂衣而去,身影消失在了长街上。
怜生有些发怔,常人听到连绝咬牙切齿的最后一句话,恐怕巴不得这辈子不要再遇见这人,免得被抽筋扒骨。怜生却已经开始幻想下次遇见公子的场景,竟然生出了些许期待!
糟了,难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不对,不对。”怜生赶忙摇头,自言自语道,“非礼了你的母马是我不对,但你又不是母的,干嘛那么计较……再说我逾礼也是救人心切而已。”
他扬天长叹道:“唉……还是回去问问先生怎么回事吧。”
他往回走去,不多远便遇到了提着白色长靴袜跑来的燕彩。燕彩看见他却没见着那位俊美异常的救命恩人,有些着急地问:“那位公子呢?”
“连绝公子的东西?”怜生看着她手上软绵绵的靴袜,心思忽然一动,说道,“交给我,我来还给他。”
燕彩把东西往怀里一藏,嗔道:“休想!”
怜生莫名有些不悦:“你一个姑娘家拿着男孩子的东西有何企图!”
被他这么一说,燕彩才想起自己此举的不妥,动作松懈下来。
怜生发觉自己第一次在和人言语交锋中占了上风,只觉得言词如活水接源,源源不绝:“你师兄身受重伤还在医馆救治,吐着血还拜托我将你救出,你却在这里为了一个公子的靴袜和我争执不下。他若是知道,该如何心寒!”此话一出他自己都惊讶得不行,只觉得自己此刻心思活络,好似先生附体,无比鸡贼。
燕彩听闻师兄的状况方才惊醒,眼角瞬间有了湿意,她把靴袜往怜生怀里一丢,嚷道:“给你!快带我去见师兄!”
怜生和燕彩回到左门医馆后的事并不意外。
无非是常离对怜生鞠首拜谢,常离让燕彩对怜生鞠首拜谢,燕彩以救她的并非怜生为由拒绝拜谢等等一番混乱的场景。到最后小姑娘还是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一鞠:“谢过怜生大侠……”
语带捧杀,弄得怜生好不自在。
常离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上好了金创药,也内服了些许带安眠成分的活血丹。谢词之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恳切地询问怜生接下来要去何地,如若可以不妨留个联络的地址。
怜生倒是难得江湖气地留下了一句“有缘自会相会”,这话是路上先生特意教他用来拜别江湖儿女的,这种场景下倒是十分好用。
……
告辞师兄妹两人,怜生手攥着那只连绝公子的靴袜,一个人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后半夜的流韵城依然灯火辉煌,只是喧嚣热闹少了许多。那些筵席和床第之事都到了尾声,狂欢的人群用尽了一天的精力,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只是有人一睡就是不醒。
怜生路过一条暗巷,看到巷头那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老乞儿的尸体,有些悲伤。
此时的悲伤与观月楼时初见死人的悲伤不同,不是伤人,而是伤世。是的,从来不知亦不曾有经验去思考世间、天下这种庞大格局的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了解这个人世间。
生死利害,人命悲欢,看起来很简单,纠缠到了一起,却是如此复杂。
就算救燕彩勉强算上了他的份,今晚这座城池又有多少人他救不了呢。
万古长夜,又有多少个夜晚像今晚一样到处有人殒命。
怕是不少吧。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青楼歌坊,还有强撑醉意的嫖客酒客倚栏调笑,指着他和老人的尸体不知说些什么。看到怜生也在回看他们,借着酒疯和地势优势的酒客嫖客毫不顾忌地骂骂咧咧,只是那舌头仿佛打了结一般什么玩意儿也听不出来。
怜生默默低头走过,只是心中轻声问了一句,所以世人都已习惯了吗?
流韵城当然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在很多地方的。尘世的喧嚣和死亡看似遥不可及,其实往往不过几步之距,人们习惯了入眼即是繁华,自然也会习惯无视悲凉阴暗的角落。
更何况官府和黑帮都是合格的清道夫,只要天一亮,那些影响市容的不堪死者都不会有机会大白天下,来控诉自己不幸的一生。
只是今晚不幸的尸体中,包括了曾经作为清道夫的渔鼓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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