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2 / 2)
骆玥抽出剑,朝牂牁云去,本来她的武艺就不好,何况是马上功夫,肯定不是牂牁云的对手。牂牁云使出长鞭,这是她的拿手兵器,一鞭抽在骆玥的马上。马儿受惊,前蹄腾起,一下把骆玥甩出马背。
此时的宇文诃已经折返赶来,只见他从马上一跃,轻功而起,掌风凌厉,对着牂牁云的鞭子而去,一把就抓住了她挥舞的鞭子,把牂牁云拽下了马。早在祁县跳崖那次,骆玥感觉到了宇文诃的武艺不一般,今日所见,已经不是一般了。
见牂牁云甩下马,宇文诃先去扶起趴在地上的骆玥。此时,骆玥旧伤刚好,又添新伤,腰上疼得厉害。
“琦霏,你怎么样?”宇文诃问。
骆玥惊恐地看着他,惊讶于他竟然认出她了,忘了刚才自己是用真声的。
就在宇文诃关切地看着她时,身后的牂牁云快速从地上爬起,执手一鞭就朝着宇文诃的脑袋劈下去。
骆玥刚好正面所见,就在鞭子打下来的一瞬间,她起身翻过去,替宇文诃挡下那一鞭。
只是这一鞭不偏不倚地狠狠地打在了骆玥的脸上,面纱滑落,右半边脸被打出了一道伤口,鲜血流下来,滴滴落在了她的衣襟上,她的脸没有血肉模糊,也是触目惊心了。骆玥觉得脸上生疼,她向来爱惜自己的样貌,如今伤在了脸上,可如何是好,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宇文诃只觉得被她扳过身,耳边一声鞭响,瞬间耳鸣,转身再看,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那张脸是那么白皙水嫩,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好像剐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声音和双手几乎是一起颤抖的,他都不敢去碰她的脸,只是一句一句别怕别怕安慰她。牂牁云也被吓到,因为她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奋不顾身地挡在他前面。
“别怕,我一定要她加倍还回来!”宇文诃眼里夹杂着怒火和悲伤,他抱着她,如果不是因为凶手还在场,他一定会一直抱着她,寸步不离。
骆玥看着这个往日里玩世不恭、无欲无求的王爷,她看到了他眼里的锐利,如果说在万宝楼初见时她不经意瞥见他眼里的野心是一个意外。那么现在他眼里烧起来的怒火又是什么,不是他该会有的眼神。
牂牁阳得知牂牁云去追茗溪,就知道大事不妙,立马赶去渔阳找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心惶惶的,牂牁云的骑术了得,已经奔出了好远。如果茗溪没有找到,反倒赔了自己的妹妹,怎么回去和父亲交代。
宇文诃想用手去为她擦去不停流下来的鲜血,却停在空中,生怕弄疼她。他视她为珍宝,但是现在这珍宝却为救他而损,他眼里的怒火已经快要爆发,骆玥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气味,有可怕的事要发生了,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宇文诃已经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剑,骑在马上比试,宇文诃未必赢得了牂牁云,但是在马下,牂牁云定不是宇文诃的对手。只见宇文诃执剑向牂牁云刺去,牂牁云用鞭不断打在路上,鞭子在地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坑,鞭劲之强,不容小觑。可是怎奈宇文诃轻功了得,他跃起,鞭子对他毫无办法,果断挥剑,一下子就把牂牁云的鞭砍成两段。他的剑之快,连眼疾手快的骆玥都快捕捉不到,牂牁云也算名将之家出身,也只能勉强抵挡。但是宇文诃招招致命,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骆玥早该察觉,他抱她下银杏树时那平稳的运气。不像是不胜武力的人,只是被胡人劫持的那次,他为什么不反抗?他在隐藏什么?当时没办法想那么多,牂牁云已经被逼到绝处,已经没有胜算了。骆玥腰伤复发,而且刚刚那一鞭着实伤到她了。但是她咬牙也要阻止这场屠杀。
“宇文诃,不要!”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宇文诃用尽全力驭剑,一个回旋落地,剑锋直指牂牁云的喉,骆玥甚至都不敢睁眼看。
当骆玥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倒下的却是宇文诃,不远处,牂牁阳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一支箭射在了宇文诃持剑的右臂上。剑从他的手中脱落,骆玥马上过去查看,那箭的力道不轻,恐怕已经射进了骨头里。牂牁云趁机上马往回跑。
只是,不好,牂牁**本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策马从远处而来,左手又取了一支箭,箭头直指宇文诃,这是要!骆玥突然想起了黑衣人的话他们要取的是宇文诃的项上人头!
那箭明明那么轻,但是那箭穿梭而过的声音却那么清晰,总是挥之不去。
一支利箭飞过来,那一刻,即使聪明如骆玥也手足无措,只得飞身上去为宇文诃挡下那一箭。一箭刺进了她的身躯,不,应该是刺穿了她的胸膛。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意识开始模糊,倒在了宇文诃的怀里。宇文诃不断地唤她,那声音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恐惧和悲伤曾一度让他再度耳鸣,但是怀里的她却柔软得像风中的沙子,他甚至都不敢呼吸,怕手中的沙被吹走。
牂牁阳也很意外,他想不到她竟然愿意为他赴死。他几乎是悲愤交加地骑着马,朝宇文诃的方向奔来,扬起狼牙宝刀,没错,她送他的狼牙宝刀。冲着宇文诃的人头而来,宇文诃只好暂且放下骆玥,用左手和牂牁阳打了几个回合,但是终因为伤势太重,不敌牂牁阳。正当他体力不支,将要昏厥的时候。被赶来的宇文苛所救,宇文苛从马上一枪就把牂牁阳挑倒,几个回合下来,牂牁阳就招架不住了。宇文诃被随后前来的侍卫架上马带走了,宇文苛不想恋战,他着急就胞弟,就只是带着几个随从就赶来,现在情况不明了,牂牁举的儿女都在此,相信很快就有大军前来支援,所以不宜久战,于是他带着晕过去的宇文诃马不停蹄地赶往睢县。
牂牁阳看着倒在地上的骆玥,宇文诃的人并没有把她带走,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心甘情愿为他死,他何曾在乎过你。牂牁阳看到自己的宝刀,当即,抱起骆玥上了马。
此时的墨黎正站在溪边矶台上,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香袋,那天骆玥和它一起掉下来,他一直放在身边忘了还给她。或许他只想作为下次再见她的理由,所以就留下了。
慕琦霏在云壹斋修剪骆玥种的花,不小心扎到了手,一旁看着的楚风马上过去,拾起她的手,吸允着她的手指。
“疼不疼?”楚风低头看慕琦霏,眼波里满是心疼。
“不疼。”慕琦霏怔怔地看着他,他眉清目秀,眼波如水。她心里可能把悸动给了别人,然而现在她却想在这个温暖的男人眼里小憩,他的温暖让人沉迷。
“小玥的花,你还是不要碰为好,她除了拿它们制香,还拿它们制毒,也不知道她拿什么浇灌,你看这院内和院外的花长得就不一样,小心中毒了。”楚风想起小时候中过小玥的花毒,现在还很后怕。
慕琦霏莞尔一笑,想不到小玥这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竟然有制香制毒的耐心,比起来,她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做呢。在蓄泉山庄的日子,楚风总是陪着她,曾一度那暖心的陪伴有让她忘却一切的力量,忘却前事,忘却悲伤和悲苦,仿佛世间只有那一双眼波值得流连忘返。
骆尘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的身后,心中曾起了侥幸的想法,或许他把慕琦霏留在山庄并不自私,因为她也需要一个家,这是他的责任,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牂牁阳把骆玥抱回楼兰驿站,并不是将她安置在军营中,害怕军中会有骚动。等他冷静下来,想这件事,大致能了解其中蹊跷之处。首先她根本听不懂胡语,那天中午在父亲的营帐外是探听不到军情的?退一步想,如果她能听懂胡语,为何她不是第一时间选择告辞离开非要深夜突然出帐如此匆忙呢?再者,她和那个王爷又是什么关系,三番五次为他涉险?还有发生军情泄露,为何父亲并不着急,从容得好像他早就知晓似的?但是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去探查。骆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而且伤太重,况且又伤到脸,以后就是伤愈了,恐怕也要留下一条伤疤。想到这里,真想把牂牁云打一顿。
大夫为她拔出了箭,又为她缝合了脸上的伤口,鲜血浸红了一盆水,但是奇怪的是她的气息依旧平稳,要是常人,恐怕命若一线。
“这个姑娘的体质很奇怪,一直有一股气吊着,并且血凝固得很快,伤口的血一下就止住了。要是常人早就流血过多而死。就是内脏受损,需要时日恢复。索性这一箭都避开了要害。只是脸上的疤恐怕要留一辈子了。一个姑娘家,遭此变故,估计今后不好婚配。”大夫感到惋惜,好像是自家的闺女似的。
牂牁阳送大夫出门,站在门外独自一人叹息。
牂牁云看着哥哥的背影,其实他早就爱上茗溪了吧,那天夜里,他从地下市场回来,在她面前炫耀狼牙宝刀,把那个为他蛇窝取刀的女子说得神乎其神,眼里放着光。他的心一定是那时被俘获的。
牂牁云看着躺在床上,平稳呼吸的女子,为她拂去挡住眼睛的碎发,再看她脸上一块纱布,心中满满的内疚,哥哥跟她说了他对这件事的猜想,牂牁云越发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她。
如果不是几年前骆尘潇从淘宝大会上盗走了枸魂丹给骆玥服下,恐怕她现在早就走上黄泉路了。骆玥在迷蒙的时候还这样庆幸,骆尘潇那个老头,现在真的好想他啊。
昏睡了两天,宇文诃终于醒来。环顾四周,已经不是渔阳县县府了。这里陈设简单,连屋子都透着一股硬朗冷峻之感。像极了哥哥宇文苛在京城的府宅,他一贯简朴。
幸好牂牁阳的第一箭急中拉弓,力道和准度都不够,所以宇文诃的伤势并不重,要不然他的手就残废了。可是骆玥挡的那一箭可是牂牁阳想要致他死地的一箭,力道十足,如果不是她挡下,恐怕那只箭就直穿他的心脏了。
他现在得马上去找她,刚要下床,就被贴身侍从徽阳给拦住了。
“王爷,您的伤还没有好,御医说不可乱动。”
“别拦我,我要去救琦霏。”
“王爷,探子来报,慕姑娘已经被救走了,你不要担心。”徽阳看着脸色惨白的宇文诃,着急得都要哭出来。
“救她的人是谁?”宇文诃恶狠狠地抓着徽阳的衣领问。
“说是牂牁营的人,牂牁举想必是想挟持您当人质。也不知道这个慕姑娘怎么会知道消息,那夜想把您送回睢县的,哪知被牂牁举知道了,就派一双儿女前来追杀,您晕过去后,幸好厉王爷救了您。不过你也不要怪厉王爷没有救慕姑娘,当时对方人多势众,局势不允许他多做停留。”徽阳不敢骗他。
“那琦霏现在一定是受到囚禁了,她是冒死来救我的,我怎么可以丢下她不管,我一定要去救她。”他只要想到她深受重伤,他就一刻都不能忍。
这时,厉王宇文苛走进来,他在门外听到了刚刚那番话,并不想多说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在怪我,为什么没有把那个姑娘带回来。我相信那姑娘有本事带你回睢县,就有本事活下去。她没有你傻,她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我答应你,有一天杀入牂牁军中,救她出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从今开始发愤图强,人你要自己去救,你好好想想拿什么去救?人家以自己的命来换你的生,难道你还要因为自己愚蠢无能的行为再次推人入火坑?”宇文苛说完,就将汤药拿进来放在桌上,然后走了出去。他不救那女子也是有他的原因的,这么多年他从没有看过弟弟那样充满血性的眼神,也许只有关于那姑娘的事才能激起他的欲望和野心,所以他不得以只能利用她,希望那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能熬到宇文诃去救她的那一日。
牂牁云一边给她嘴里喂水,一边哭。她昨天又听了哥哥的训斥,觉得自己错怪她了。而且想起那日在宇文诃的剑下她替她求情,牂牁云就更觉得自己对她的误会太深了。
牂牁阳一直看着骆玥,一夜一夜未眠。这日清晨,阳光又一次洒在骆玥的身上,只是她却没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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