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鄂江潮(下)(2 / 2)
“武昌革命权柄落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庄蕴宽不无忧心的说道:“要紧的是克强非要在这里做什么战时总司令,真是气死我了。江浙联军,都有上好的革命觉悟,也全是我革命党人领导,克强去了,不知比这里强多少倍。你和克强关系最亲,去劝劝他,被被人坑死在这里。我来汉口时,孙武就借口送我,从孝感城抽调大批军队。剩下两协湘军,是怎么也守不住孝感。”
这件事正是宋教仁最犯难的,黄兴下的决心,是谁都拉不回。在武昌时,宋教仁便反对黄兴担任战时总司令。看着黄兴傻呼呼的接受黎元洪登坛拜将,宋教仁的心都替他苦不堪言。且不说黄兴统领湖北军事,还只是个战时的,下面永远不缺少制肘,捣蛋的。黄兴要是打赢了冯国璋,他这个战时总司令也就当到了头,要是打输了,这全部的责任就要他一个人顶。这件事真正叫人难为,黄兴偏偏却是乐此不疲。宋教仁听着庄蕴宽的话,沉思着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不是克强一个人担当得起的。一场战事,牵扯全国啊。如今正个汉阳府,黄州府已经打得天翻地覆,逃难的人都往汉口挤,这里已经聚集十多万灾民。冬天就要来了,战争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湖北不知道会冻死饿死多少人?我们一起街上看一下把。”
说着便转身下楼,庄蕴宽紧随其后,“总有挽救的时候,也总有解决的办法可想。”
宋教仁说道:“李想控制汉口时,凭着新华财团的雄厚资本,联合刘歆生,李紫云,还能勉强平抑因战争爆炸的物价,使得市面暂时稳定。但如今李想的新华财团势弱,刘歆生和李紫云收敛的淡出商界视线,汉口的黑心商人借此大发战争财,一张平日只要一个大子儿的面饼,如今要花一两银子才买得到。当初趋于外界压力,驱赶李想出汉口,看来是错了。”
刚刚下楼,却见汤化龙和黄中垲、胡瑞霖三个人带着几个随从进满春茶楼。汤化龙自黄兴入湖北之后,就刻意巴结,上次黄兴渡江来汉口,就是汤化龙安排陪同,也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收拾李想的势力。
汤化龙在前,忙拱手寒暄道:“遁初兄,辛苦辛苦!哎呀呀,几天不见瘦成这样儿了,缺什么东西找我嘛!庄先生也在,正好一块商量。”
宋教仁和庄蕴宽行了礼,一边将他们让进楼厅中,坐在椅子上,一边说道:“出什么事了?黎公要是对上海的提议不满意,还是直接派人去上海商榷的好,找我也是爱莫能助。”
汤化龙等三人听了对视一下,胡瑞霖神情凝重地说道:“这事,咨议局里已有定论,我也不在此多言。只是出了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不是黎督,而是黄总司令。”
宋教仁和庄蕴宽一看他们三人的脸色,也知道黄兴可能已经他们是不敢想象,心一直往下沉,沉入大西洋亚特兰蒂斯海沟。
黄中垲接着道:“就是黄总司令,刚刚接到消息,孝感城破,黄总司令拼死抵抗,与北洋军展开巷战,冯国璋放火烧城。黄总司令如今还是生死未知,汉口城里如今尽是从孝感破家无亲可投来的逃难人。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谣传着孝感发生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难民和溃散下来的湘军,见人就哭诉当时的惨烈光景,听者无不心惊胆战。看到他们的凄惨模样,却是你不犹不信。北洋军的凶暴,简直付著笔墨。”
黄中垲的话,无疑把宋教仁和庄蕴宽不住下沉的心按住,一把丢进北冰洋,冻城标本。
汤化龙叹息一声,说道:“孝感一失,汉口也保不住了,武汉三镇也都成了袁世凯囊中物。湖北的革命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局面,任谁也无力回天。”
汤化龙的话无疑再一记重锤击在宋教仁的心口,他脸上涌上一阵潮红,硬把涌上喉咙的一口鲜血吞了回去,心思突然变得无比清明,揣摩着他们的话意,半晌方冷冷说道:“我本做了革命党人,早存了慷慨就义的决心,经历的失败也是多不胜数。克强兄一心革命,也不是第一回上战场,然在湖北,却处处受到歧视和限制,革命老同志,被黎元洪登坛封将。在孝感夜袭冯国璋,孙武按兵不动,不听调遣,累得湘军损失惨重,还错过打败冯国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坚守孝感,孙武又私自撤兵,致使本就身疲力竭,损失惨重的湘军困守孤城,致使孝感城破,冯国璋威逼汉口,整个南方如火的革命形势急转直下。革命抛与鄂江潮,请问谁承担责任?”
汤化龙有些不安,登坛拜将的主意就是他黎元洪出的。只是如今他在武昌咨议局混得不如意,黎元洪自搭上革命党人孙武之后,汤化龙也就价值大跌,受黎元洪和孙武的联合排挤,汤化龙才转而巴结起黄兴。
汤化龙地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局势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孝感逃来的难民四处宣扬北洋军的残暴,已经引起汉口市民的恐慌,城里百姓已经在商议离城避难。不瞒老兄,风雨稍稍停谢着会儿,我们来时的四官殿码头已经挤得沸沸扬扬,水泄不通,码头已经给封了。”
宋教仁嘴角闪过轻蔑的一笑,说道:“武昌民军好几万人,再组织起城里十几万流民,要挡住区区三万北洋军,有什么难的。现在克强率领的湘军已经打散,守汉口,也只有看湖北人自己了。我一个湖南人,一介书生,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胡瑞霖干笑一声,也知道武昌排挤外省人的举动也做的太赤果果,说道:“若是要组织十几万流民建民军,即使黎公也没有这样的威望。何况黄总司令不在,武昌方面要召开临时军事会议,我看也派不出大将镇守汉口。其实谁都看出汉口不保,谁还愿意来此顶缸?”意思就是黄兴是大傻。
“所以我们来,就是想和遁初兄商量个事。”黄中垲听胡瑞霖词不达意,不禁皱皱眉头,身子倾了倾说道,“来这些日子我们已看出,黄总司令虽遭了事,但仍是众望所归,江浙联军就欲请黄总司令南下主持军事。我们已经加派人手一寻找黄总司令,找到之后,由老兄你出面好好劝说一下黄总司令回上海。湖北的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实话给交待了,有黎元洪和孙武在,黄总司令休想成事。”
庄蕴宽冷笑一声,道:“湖北我上早就待腻了,克强兄这回是不想走也得走。遁初兄,这回我们就是强行拖,也要把克强拖回上海。”
宋教仁却是定定的看着汤化龙,问道,“只有这些。”
汤化龙正色道:“我们愿意陪同黄总司令下江。”
孝感城接连遭受两次大火,真的是付著劫灰。城破城墙破,冯国璋已经兴头入城,营地依旧扎在原地。
冯国璋正与张联芬研究进攻汉口方略,意要趁胜追击,一口气拿下武汉三镇。两人正商量至紧要关头,却有人来报,打断他们的思绪。
“抓到一叫朱芾煌的革命党人密探,他却口口声声的说要见总统官。”
张联芬骂道:“是个人想见总统官,你们就来通报。革命党人的密探,抓到一个就要杀一个,拉出去凌迟。”
此时报信的副官却没有立开,而是递上一张护照,张联芬拿起一看,脸色微变,这上面盖的大红印章,盖的却是当年袁世凯在直隶任上的官防。张联芬感到事有蹊跷,又把护照递给冯国璋。
冯国璋疑心重重的说道:“还是问一下袁公?”
张联芬的便立刻发电去问刚刚到京的袁世凯,回答也是立刻就传了过来,是:“他不是好人,在外专门破坏我们兄弟名声,请立即就地正0法。”末后又附了一句,“但克定刻不在京。”
冯国璋拿着这样奇怪的电报,但因为克复孝感,得清廷封二等男爵,赏黄马褂的冯国璋一时兴奋,一心只想再下武汉三镇,博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没有察觉袁世凯最后一句的用意,便舒展八字眉,道:“看来是我们小心过头了,朱芾煌不过是个革命党人的密探,来探我军虚实,拖出去凌迟,挂在孝感城头。”
但是冷静心细张联芬眉头紧缩,袁世凯电报的最后一句话老是在脑海挥之不去,连忙阻止道:“这末句可能有些文章。”
冯国璋从椅子上弹起身,经此提醒,似乎隐隐约约的把握到了什么?好像是袁大公子在信阳时,秘密办的什么事情?因道:“问一下大公子?”
张联芬也是这个意思,于是又发电到处找袁克定,几经周折才从彰德发来袁克定的电报说:“朱芾煌确有其人,是我生死之交,请多加保护,并派人送来彰德。”
这一下冯国璋真是如坐五里云端,摸不着深浅了,或者是不敢去摸。其实袁世凯的心,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就是没有点破,袁世凯自己也从不承认。冯国璋极其感慨的说道:“袁公做事向来深藏不露,稍有不慎就会促成大错。所以武汉战争,不得他的明令,你我都莫想作主!”冯国璋还想再换一件黄马褂穿。
张联芬说道:“朱芾煌的事,实在是一个谜。我们这样对他,实在是,唉!恐怕今后好多事,袁公都没有给我们明说的意思了!”
袁世凯心思,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但都是埋在心底,谁也不肯明说,还要不断的撇清自己猜不出袁世凯的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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