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海求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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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殿外虽还有隐隐细雨,但阳光已经穿透云层,金光万丈。天马上就要放晴了。

我一边心疼墨白受伤。一边生气他做事不要命。“你永远都自己逞英雄,墨白,你这样吓我,一点都不好玩!”

他一只手被我搀着,一只手捂着伤口,打趣道:“你心疼了?”

我瞪他一眼:“你还有力气开玩笑是不是?”我生气得甩开他,自己径直往前走:“不理你了。”

他拉住我,笑着赔不是:“他是刺得深了些,又死不了不是么?他或许只是羡慕我,羡慕我身边有你。而他身边已经没有笙歌。”

身后阴森狰狞的咸宁殿在明丽的阳光中变得金碧辉煌。大红的灯笼摇摇晃晃。殿内传来飘渺琴音。

抑扬顿挫,起承转合。如同高山飞瀑,如同寒潭深渊,数不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一丝一缕。沿着琴音飘向无尽的天堂。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飞翱翔,四海求凰,何日见许,慰我彷徨。这是流传在九州大陆上,传达对伊人爱慕思念的琴歌。

我仰头看着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彩后露出的太阳的金边,想,笙歌,你可在那里看着温儿?可听得见他为你奏这一曲《凤求凰》?

……

墨白伤重,离开大明宫后,我担心回凤翔一路颠簸会加重他的伤势,便暂时留在了长安。墨白伤好后,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沉重,想带我出去散散心,可我没有心思纵情山水,我想回家了。

于是我和墨白返回了凤翔,只是在返回凤翔的途中绕到去了一趟玉凉山。

到山脚下却被官府拦住了道路,道前面正在大规模修建宗庙,把路封锁了。向当地的百姓打听才得知,前段日子皇帝颁下旨意,将玉凉山设为皇家祭典的圣山。

山下百姓不知其中来由,只说玉凉山上住着一位白衣的仙人,曾护佑国君登临大宝,所以国君在此敕建宗庙,年年祭拜,希望仙人能继续保佑他的江山风调雨顺,苍生太平。

我带李温进入画境本意只是想帮笙歌完成生前未竟的心愿,说出她对李温的心意,但这一举动的效果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不仅帮了笙歌,也救了李温。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在预料之外,李温身体中戾火的侵袭本就是因为心中的死结才日益严重,但他在画境中知晓了真相,对笙歌多年的仇恨化解,结下的心结也随之打开,戾火症自然也就缓和了。

听闻邙山开了漫山遍野的黑色曼陀罗,但这种向来剧毒无比的毒花却奇异地没有了毒性,反倒有了神奇的药效,能根治百病,坊间说这样的怪事千年难遇,闲来无事,我和墨白就去了邙山游历,以见证这一奇景。

连花都能改变自己的命数,何况是人,李温说得对,人的命运从不是上天注定的,而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人想要改变,纵使天意也奈何不了他。

咸通七年,李温在大明宫中大摆筵宴,庆祝自己二十四岁生辰,我和墨白因尚在邙山游历,没能及时赶回来参加他的生辰寿筵,但我还是很满足。连从蓬莱仙岛来的老道士仙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三岁,而他却打破了这个预言。

唯一的遗憾是他额头的封印本应在二十三岁完全破裂,如今却依然存在于体内。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戾火在他体内的生长,却也在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感情。

听说他的乖戾残暴日甚一日,动不动便会取人性命,场面惨不忍睹。前朝后廷人人自危,他也因此恶名远扬。可我知道他心里是痛苦的,也是无助的。他对感情的感知已经完全不能自己左右,他每活着一日,封印便会封住他的一寸感情,终有一日他会彻底不再通晓情为何物,这个银发红衣,头戴九旒冕的帝王,终不可避免成为一代魔君。

而在魔君统治下的泱泱大国,遭遇了自安史之乱以来最大的动乱。

咸通八年,岭南山区接连六个月滴雨未降,南方大荒,再加上各地府衙苛捐杂税,天灾人祸导致经年颗粒无收,百姓挖完了草根嚼树皮,嚼完树皮食人肉,能苟活者十不存一。

少卿游历南方时有言,当年宣宗皇帝的恩泽没有沐浴到桂州一带,桂州的反唐势力正在酝酿,当时我完全没当一回事。然而,咸通九年夏,桂州果然率先竖起了反唐的大旗,走投无路的百姓揭竿而起。

灾荒连连,百姓怨声载道,然而百姓不会怪罪苍天不肯舍雨,只怪当朝皇帝残暴无道,惹恼了苍天,这才降下惩罚,无道的皇帝却让天下苍生代替背负惩罚,于是起义军从桂州一路北上,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天下云集响应,势力迅速扩大。

岭南的叛乱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早在暴乱之前,魔君统治下的大唐朝廷就早已形同虚设,朝中可用之才被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最轻的也被贬了官,在朝堂之上毫无发言权。

而坐在高位上的“朝中肱骨”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甚至起义爆发一个月之久都不曾有人敢在李温面前提及此事。

有沿路藩国的支持,起义队伍翻山越岭,跨过长江,咸通九年秋,仅三个月的时间就吞并黄河南岸。

早被李温流放至凤翔的前宰相令狐绹忍无可忍,冒着砍头的风险写了一封奏章递到长安。惹怒龙颜的下场,令狐绹心知肚明,这封奏表里寥寥数语,将会给令狐府带来灭顶之灾,奏表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的时候,我和墨白都在凤翔,亲眼所见令狐府上刮起白绫,白纱,白帐,为全家老小定制了棺材,忙坏了凤翔的棺材店。

但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听说李温打开令狐绹的奏章后,盯着奏表久久没有说话,咸宁殿的仆从吓得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喘,可高高的王座上,李温只是悠悠说了一句:“她送给朕的天下,朕岂能容别人抢了去?”

从不问政的李温穿着华丽的红袍,戴着高贵的九旒冕,出现在朝堂之上,斩了所有知情不报者,随后,一道诏令火速发往凤翔。

令狐绹携全家跪在堂中等死的时候,传来的却是升任他为凤翔节度使,领西京全军与御林军共平叛乱的消息。

咸通九年的严冬异常漫长,来自岭南的叛军战至北方,原本就水土不服,加之数月冰寒,军中士兵出现大量伤寒,人心开始涣散,唐军抓住时机,一举强渡黄河,桂州叛党顷刻之间如同一盘散沙溃散,唐军大胜而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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