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魂随流云身归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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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的哭声将郑莞惊醒,郑莞抬眼望去,那原来在床上的弟弟正被人抱起,而抱着婴儿的便是鹤云山庄的大夫人,她正满脸堆笑,四周围绕着鹤云山庄的另二位夫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会去接受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去依靠,但她要成为弟弟一生的依靠。

她伸手去摸了摸脸,泪痕已散,她起身朝众人施了一礼,道:“见过三位夫人”。她的声音不卑不亢,不响不低,却叫众人又都听见。

郑莞朝众人望去,他们的脸上附和着大夫人的笑容,似乎是完全没有瞧见那已经失了神采、失了神气的蓝玉儿,那掩在棉被之下为孩子奉献生命的母亲。

众人听闻郑莞声音,这才将注意力分出一部分给这个女娃,不,已是女孩,她脸上已无昨日稚气,只呈现着不多的、仅只一丝的、微微的忧色。

大夫人宽慰道:“莞儿,你娘亲已逝,也莫要太过忧伤,你娘亲为云家诞下子孙,功不可没,云家自会好好待你们。”

郑莞一扯嘴角,露出让可怖的、嘲讽的讥笑,“大夫人曾替鹤云山庄云庄主问娘亲这腹中孩儿是否云家之子,现今我就请大夫人问云庄主他现在如何知道我弟弟乃云家子?”

大夫人脸色一凝,二夫人嘴边无声开花,三夫人的笑容也渐渐隐去。屋内众人也都垂下了头。一时间,只余下婴孩的哭声,一声响过一声,甚是有朝气。

郑莞接着道:“弟弟身体不好,还需吃药,请夫人将弟弟归还。”这话说得不假,考虑到是婴孩,钱大夫便吩咐将云管家的药丸泡开后,分两次服用,昨晚一次,今早清晨一次。

大夫人重新微笑,眼中全是悦色,道:“你还小,照顾孩子一事自是有大人来做。”说完,便着下人拿上药水,抱着婴孩离去。

大夫人一走,众人也都跟随而去。二夫人走得最慢,临行前留下淡淡的一句:“你弟弟从今是云家的公子,自是有你的好处,也莫要强出头。”

郑莞听着,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刘妈还在房内,道:“莞儿啊,你也不要和大夫人为难,我听大夫人房里的丫头说,大夫人会将孩子收在他房中,那将来……”

她说话间,看见郑莞呆呆地走向蓝玉儿,心中一酸,原本的话也顿住说不下去,但一想如今情况,不说给这孩子听她恐怕也不明白,于是又接了原来的话题,“大夫人既然会收下你弟弟,自然也不会让姑娘这样子去了,想来不能厚葬,也能有一幅容身的棺椁。”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已满出眼眶,不知是为了蓝玉儿还是别的什么伤心事。

一幅容身的棺椁?收为房中?认那些无情的人为亲人么?郑莞想着刘妈的话,心中一阵冷笑,难道她们来山庄就为了一幅棺,一个身份?这些她与娘亲都不需要,娘亲是想给一个孩子父亲、母亲,一个容身一辈子的家。所以,她绝不会容许娘亲的孩子,弟弟就这样被当成他们可随意搬弄的物品一样想要的时候来,不要的时候丢一边,弟弟决不能成为那种人的孩子,一定不可以,郑莞在心中定定道,她定要将他要回来。

“刘妈妈,帮我弄一辆推车吧。”郑莞忽然道,吓得刘妈心中一跳,呆在这个有尸体的房间,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和蓝姑娘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

刘妈听闻后,道:“做什么?”

“葬了娘亲!”

郑莞的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感情,这镇定让刘妈有些慌乱,她连忙道:“这事山庄自会有人替你安排的,你一个小孩又不懂,况且……”

郑莞打断道:“生既不能享受,死了要他们帮什么?什么习俗不习俗的我都不管,娘亲既然走了,也没什么好留恋了。”

刘妈一怔,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样的话语远不是一个孩子能说的,也不是一个孩子能想到的。

“刘妈,我只有求你帮忙了,他们这么欺负母亲,连人死了也不过问,我还能求什么?难道要等到……”说到这儿,郑莞再也未能忍住眼泪,倾盆而下,下面的话只哽咽着说:“难道要我等到……娘亲……烂了吗?”

刘妈看到这孩子满眼泪水,忽又觉得这毕竟是个孩子,像是在赌气,以自己的方式抗挣着这山庄的不公。她虽然心中也有不甘,但这并不是她能参与的,她不好答话,只别过脸道:“小竹昨晚去后,就没有回来,我打听了一下,今天没人见着她,恐怕……”

郑莞一想,似乎是没有见到小竹,大夫是陈衫带过来的,她于是问道:“恐怕什么?”

刘妈没有回答,良久之后,口中念道:“这山庄里不明不白消失的太多了。”

郑莞沉默听之,昨夜是为娘亲而出门的,如果出事了,真的是亏歉人家了。

刘妈扭捏着不肯去拿推车,稍后道:“莞儿,今儿是过年头一天,庄里的规矩,不能葬人的,要不过了春节……”

话还未说完,郑莞便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那我自己去借好了。”

她语气中透着冷淡,蕴含着一股似要爆发的怒意,刘妈吓了一跳,寻思道:怎么觉得这女娃有些可怕?刘妈见她眼中坚定,又想遇着这样的事情,这孩子定然是要早些明白事理的,她心中微叹,对这死了娘亲的孩子又多了些心疼,对蓝玉儿也觉得有些苍凉,于是道:“还是我去借吧。”

刚要出门,忽又回身说道:“莞儿,你要将姑娘埋到哪里?这大门肯定是不让出的。”

郑莞转头去看蓝玉儿,淡淡道:“昨夜去找云管家的路上,见到西边的有个小门,就从那里出去吧,将娘亲葬在后山就可以了。”

刘妈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她心中知道这事情这样处理不成,想劝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劝,于是道:“那门我知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来这府里的时候就上了锁,你要不先去看看,要是出不去,那就白忙活了。”她心中是希望郑莞见那门出不去,便绝了她葬母的想法。

郑莞淡淡应下。等到刘妈出门之后,她便开妈整理母亲的衣物,费了好大的劲帮母亲换上干净衣服,见母亲闭了眼,面色苍白,心中一酸,眼泪直欲下流,她使劲闭了双眼,告诫自己没时间在这儿哭泣,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了胭脂,在手上涂抹均匀,然后抹在蓝玉儿的脸上,此刻苍白的脸庞才有点颜色。

她翻了翻母亲的首饰盒,只零星几件简单的发簪,一来母亲向来简朴,二来家中生活窘迫,也没有更多闲钱去购置。这留下来的首饰都是早年母亲想当掉又不舍得或觉得当掉不值钱的东西。她挑了一支青色的簪子,娘亲说那是父亲送的,虽不值钱,却是不舍得拿出去当。再又为母亲选了一副浅绿色的玉质耳环,却只找到了一只,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已经丢了,再也没有找回。于是只好选一副珍珠耳环。

等她打点好一切,刘妈推着车“咕噜吐噜”地回来了,她以为郑莞出门去了还没回来,一想起蓝玉儿的尸休还在屋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她。心中正忐忑着,却听屋内有微弱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心中所想都是恐怖的事情,急欲夺门而出。

“刘妈妈,你回来了。”转身间,听到郑莞的声音,这才定下心来,原来是这女娃娃,忙问道:“你去看过了吗?”

郑莞答道:“还不曾去。”她又抬眼看了看天气,道:“刘妈妈,谢谢你,这天色正午,你去吃饭吧,一个上午也累了吧。”

刘妈虽然对处在这儿有些不安,但一来跟这对母女相处了几个月,也有了感情,要就是这样离开了,把这女娃娃独自留下也有不忍,二来她来这便是大夫人的吩咐,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夫人也没有嘱咐,小竹也不在,她也不能就这样离开未名楼留郑莞一个,况且这女娃娃行事又易于常人,留她一人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到时候这责任就全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此处,她猛然心惊,大夫人还不知道郑莞要葬母的事情,自己这一上午被郑莞的易常平静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也没有向大夫人禀报,还帮着她找推车,以后若是大夫人知道了自己知却不报,定是没有好果子吃。想明白了这一点,刘妈妈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一抹却发现里面的贴身衣物已经微微湿了。她看了一眼郑莞,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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