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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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说宝玉带了茗烟直奔秦府,也等不及门房通报,直接就往里面去了。果然见触目皆是白色,秦钟披麻戴孝一身素装,正跪在灵前哀哀哭泣。

旁边一个面生的小厮见有人来了,忙低声对秦钟说了句什么。秦钟便回过头来,见是宝玉,便站起身来。

宝玉见他脸上犹有泪痕,大病初愈之下更显纤瘦,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致,心里立刻便软的一塌糊涂,走上前来便要伸手替他拭泪。

谁知秦钟不似以往应对,却退后了一步,正色道,“这是先父的灵前,还请宝叔自重。”

宝玉因素日和他调笑惯了,方才忘情,冷不防受了这一句,登时脸涨得通红,欲待说话又无话可说,只愣愣的看着秦钟。

这时秦钟身边的小厮过来,垂手给他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道,“原来是宝二爷您老人家。小的泽儿,是新来的小厮,给宝二爷请安。”说着递上香来。

宝玉只得趁势下了台阶,接过香,老老实实的上祭毕了,才向秦钟道,“鲸兄是怪我来迟了么?只因家中长辈管束严厉,如今不大得空出来。外头这些消息又一点也不能传进去,昨儿才听说老大人没了,我因着耽心鲸兄,一夜也未能睡好的,故而今日一早便急忙奔过来瞧你。”

秦钟见他字字句句都只想着和自己表白亲密,毫无一丝悲戚之色,果然和泽儿之前猜测的话毫无分别,不由心灰起来。

再看宝玉一脸无辜茫然急切,心里更觉得一阵悲凉,冷冷的道,“宝叔说的这是什么话。侄儿哪里敢怨怼长辈?只是我家如今贫贱,今非昔比,哪里敢高攀尊府。劳动宝叔一趟,倒是我的不是了。”

宝玉听这话更是疏远,一时有些失措,却不知秦钟为何忽然对自己冷淡到如此,只怔怔站着发呆。

泽儿和秦钟对视一眼,走上来道,“这里不是待客之所。劳您老人家跑了这一趟,不如请到外面坐着喝杯茶可好?”一边给茗烟陪个笑脸使个眼色。

茗烟一贯是最会见机行事的,早就瞧出今日小秦相公对自己主子很是生分,虽说不知道缘由,心里也有些不忿,只是碍着宝玉在前,也不好多事多话。

见这叫泽儿的小厮还算知礼殷勤,心里这才觉得舒坦了一点,便也跟着劝道,“二爷站了这半日也乏了,不如出去吃杯茶罢。小秦相公怕是这几日心里郁结,二爷素日都是担待惯了的,也只好多担待些罢了。”

秦钟也听见了这话,只冷笑了一声,并不接话。泽儿见宝玉有应允之意,忙上前一步,正欲带他出去,却听见院子里一阵嘈杂。

因着秦业新丧,族中常有些远方亲眷藉着吊唁之名过来,无非是藐视秦钟年轻,想趁机有所图谋。

谁知过来之后才发觉那秦管家和泽儿两个里里外外周旋的滴水不漏,一点空子也钻不进去的,也只好空手而归,慢慢的也就不来惹事了。

如今听见外头嘈杂,秦钟也只当还是他家的那些不成器的亲戚,正预备不去理会,谁知外头一行人直接冲了过来。亏得秦管家见机的快,几步抢在那几个人前面,道,“这里是灵堂,诸位若是无意吊唁的话,就不敢劳驾进去了。还请在外头站一站,容在下进去通报一声。”

屋里几个人听得动静不对,一起朝外看去。

泽儿因为初入秦府,并不认识这几个婆子和小厮,秦钟和宝玉茗烟却都是认得的。秦钟倒还罢了,宝玉和茗烟当下一齐变了脸色。

原来来人竟是周瑞家的,身后又带了数个婆子小厮,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端的是威风八面。

见宝玉正站在门内,周瑞家的便笑道,“太太的话不错,宝二爷果然在这里。只是太太说了,这样晦气肮脏的地方,实在不适宜你老人家踏足,倒是赶紧跟奴婢们回去罢。”

说着朝身后使个眼色,就有素日跟在宝玉身边的伴鹤和扫云上前便按倒了茗烟,后面一个婆子手脚麻利的拿出绳子,劈头盖脸捆了个结结实实。

周瑞家的冷笑道,“竟敢带着二爷来这样的地方,等回去再扒了你的皮!”

茗烟刚要分辨,伴鹤眼疾手快,从怀里拿出早就预备好的破布塞住他的嘴,淡然笑道,“我俩也是奉了太太之命行事,哥哥莫怪我们才是。”气的茗烟脸涨的通红,却也知道他俩说的定是实情,欲待挣扎却又不敢,只得垂下头去。

宝玉见他们如此行事,也知必定是得了王夫人的示下,早吓得两股战战,哪里顾得上茗烟的死活,只随着这帮人乖乖的走出门去。

且说秦钟听了周瑞家的这些话,只气的浑身发软,亏得泽儿伸手扶住,见他脸色难看,忙附耳低声说道,“公子切莫动气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万不可和他们对上。”

秦钟这几日和泽儿处的久了,知道他岁数虽小,心思却密,此时自家式微,东府前姐夫那边摆明了要和自家撇清干系的,已是指望不上。若是今日真的和西府这些人对上了,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家。

因此只得咬着牙一言不发,看着周瑞家的趾高气昂的一干人等簇拥着宝玉,大摇大摆的出门走了。

待这些人都走了,秦钟才吐出一口气来,恨恨道,“他们也欺人太甚了!”

泽儿在一边安慰道,“这也怪不得那婆子。公子没听她说么,是他们家太太的吩咐,这些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公子且不必和这些奴才一般见识。”

秦钟只觉有些灰心,道,“姐姐刚殁了,他们家就如此欺负我。偏生姐夫那边也不肯来往了,如今竟是有苦无处诉。”说着不觉眼圈就红了,落下泪来。

泽儿也陪他落了几滴眼泪,才道,“公子也不必伤心。那秦琼还有卖马的光景呢,公子岁数又小,谁能说日后必没有青云直上的时候。只不必理会那些人的言辞就是。”

这话说得婉转入耳,秦钟不觉收了泪,半日方道,“你说的是。如今父亲去了,我就是一家之主,必定不能教外人看了笑话才是。”

且说宝玉随着周瑞家的回了贾府,先不敢回贾母那边,只得随着周瑞家的先去了王夫人屋里。进门只见王夫人面色如铁,便知必有一场教训,只垂头站在门边。任凭王夫人数落了半日,也不敢说一句话。

王夫人数落了半日,见他尚有畏惧之色,脸上怒气才渐渐平了,道,“今日若不是二门上的人来报我,你还想瞒着我不成?我早就吩咐过你,不许再和那秦钟来往,你偏不听。难道非要我告诉你老子,狠狠打你一顿才算么?我已经吩咐看门的小子,从今日起,你若要出门,须得先问过老太太和我,没有我的话,不许你出去。”

又看了他 半日,叹气道,“大节下的,你怎就不能体谅娘的一片苦心。馒头庵那件事,你老子也是知道的,虽说和你不相干的,可谁教你非要和那姓秦的小子相厚的?如不是有老太太拦着,他必定得狠狠教训你一顿才算,你怎就还想着往枪口上撞?这几日老爷也是常在家的,你可仔细着,别碰在他气头上要紧。罢了,我也乏了,你回去细想想我的话,看我说的是不是。---你回去罢。”

宝玉如得了大赦一般,告退了下去,出了门忙一溜烟的跑了。

王夫人知他必是没有听进去的。只是自贾珠没了之后,只剩下这么一个指望,素日溺爱惯了,他又生就这样一副千奇百怪的脾气,急切要改只怕也难。今日把他弄了回来,难保他过几日不另寻诡计偷着出去,想了一想,便周瑞家的去把凤姐唤来 ,只说有事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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