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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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也陪着母亲掉了几滴眼泪,却又忙擦了,强笑道,“妈不必过于自责。这也是我的命,何况未必嫁的好,以后就能过得好光景,且再看罢。况且妈是知道我的,那样小门小户的人家,便是我嫁过去,也未必能吃委屈。”

薛姨妈听女儿说了这些,不觉止了哭,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那边咱们久不去了,凤丫头又吃了你姨妈那么些亏,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是不吃亏的,咱们这会子巴巴的凑上去,可不是找不自在么?”

宝钗苦笑道,“都到了这般田地了,妈还顾虑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自从哥哥没了,原先还能仰仗着姨妈略略的遮挡些风雨,如今姨妈和姨爹都指靠不上,舅舅又在外头,咱们若不能早早的再寻个依傍,外头那些人,哪是咱们娘们能打发的呢?”

薛姨妈愣了一愣,立时便明白过来。

原先薛蟠在时,虽是不成器,终究是个男子,却能支立门户。后头薛蟠没了,家里也不似原先宽裕,不得不裁减了大半的丫鬟婆子小厮。谁知便有些鸡鸣狗盗之辈,想着薛家原先那般有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有个据说是雪肤花貌的小姐,那心里不免有些这般那般的想头。亏得还有荣国府这张大旗做虎皮,能震慑这帮宵小。

如今王夫人身死,贾政疯癫,这样的事儿原是掩不住的,想来没几日满京城便能传遍了。如此一来,外头那些宵小便也没了顾忌,只怕再闹出些别的事端。旁的也就罢了,宝钗终究是个没出阁的女孩,便是不曾吃亏,倘或传出甚么不好的风声,只怕想要嫁个小门小户也不能够了。

这么想着,薛姨妈越发觉得闺女言之有理,也顾不得别的,在家里翻出两样压箱底的摆件出来,便和宝钗一道往荣国府来。

且说贾琏正和凤姐说起贾政之事,道,“环儿亲自带了人送出去的,想来这一路无甚要紧,说是过两日也便回来了。”

凤姐也知贾环不耐给王夫人守灵,倒不如趁着贾政之事躲出去这几日,便道,“到底是环儿的孝心虔,哪像宝玉,有他倒和没有一样的。”

贾琏道,“可不是。亏得珠大嫂子还是管家理事的人才,又有三妹妹帮着,倒也不曾出甚么大差错。横竖也并无甚么要紧客,应付过这几日也就罢了。”

李纨待王夫人原就无甚么婆媳情深,且王夫人在那府里原就成日说这样紧那样紧,贾政不在跟前,宝玉又不管事,探春虽说帮着,那心也不向着嫡母,故而请来的道士便说只需停灵七日便可出殡,也无人驳回。

凤姐心知必是李纨的手脚,只道,“宝玉原就不是这里头的人物,随他去罢。这两日老太太的病越发重了,请的几个大夫都不大中用,偏高先生又云游去了也不在这里,倒是你和老爷多费心些,在外头打听着再请几个大夫来瞧罢。”

自王夫人之事出来,贾母吐血之后,便一直卧床不起,每日里请医服药,只是不见好转,不过是拿参汤吊着罢了。贾赦和邢夫人每日都在床前衣不解带的侍奉,并不过去二房那边,也无人敢说闲话。

贾琏微微皱眉,道,“我知道了。只怕是人力不可为的,咱们也要早早的预备起来才是。”

凤姐道,“咱们不比那边,一色人手都是齐全的,便是那个东西,前些年也早就预备下了,临了必定都是妥当的,二爷且宽心。”

正说话间,外头小丫头子来回,说是薛家姨奶奶带着宝姑娘来了。凤姐便微微冷笑道,“我这两个姑妈,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呢。”贾琏便道,“她家如今你还不知道么,二婶没了,可不得来寻你。”一面脚下不停自出门去了。

凤姐便道,“请进来罢。”片刻便见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两个进来,凤姐便起身笑迎,道,“姨妈和妹妹来了,今日贵脚踏贱地。”

薛姨妈脸上一红一白,却笑道,“凤丫头越发促狭了。不过是家里事多且杂,不得空过来瞧你。'一面向后头道,””“还不快把东西拿过来。”

之间后头莺儿和同贵两个一人捧了一个匣子进来,薛姨妈亲自打开了,里头一株红珊瑚,一株宝石盆景,都是上上等的,笑道,“前儿在库里看见这两样东西,白收着也是落灰,倒不如给你摆着顽罢。”

凤姐亦笑道,””“这可不敢收。这样的东西,便是进上也是当得起的,姨妈倒是好生拿回去罢,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薛姨妈脸上一僵,旁边宝钗忙道,“凤姐姐是最明白的人,妈且不必说这些虚话。”一面上前给凤姐深深福了一福,道,“我并不敢在姐姐跟前弄鬼。只是如今我们娘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求着姐姐伸手想帮。只求姐姐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只当是在外头行善了罢。”

说着那泪便滚滚下来了。

凤姐不意她竟如此直白,再看她比原先也大瘦了,原先的圆圆脸儿如今瞧着倒尖了许多,精神瞧着也不如原先在这边住着的时候,可知当真是日子有些煎熬,便收了笑容,自往炕沿坐了,道,“妹妹这话说的我竟不明白呢。”

薛姨妈忙过去挨着她坐了,期期艾艾了半日,方横下心来,道,“凤丫头,当着明人不说暗花,我们家如今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宝丫头年纪也大了,并不敢奢望攀附那些高门大户。只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只要家风清白,长得模样周正,便是穷些也不打紧,我情愿将宝丫头嫁出去。话虽如此,我是两眼一抹黑,少不得还得烦你操心。若是日后你妹妹有个好着落,我情愿在家里给你立个长生牌位,天天念佛。”

旁边宝钗又是着急,又是羞臊,又是忧虑,一时那眼泪越发止不住,忙低头拿帕子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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