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祸国殃民或是真善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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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基堂中,最后的夕照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棂照了进来。

木格和几案上,随处都摆放着名贵而精巧的金银玉器,或许是集天下最妙手生花的工匠穷极毕生的心血,或许是沉淀了千百年传奇般历史的名器,在阳光下漫射出有些耀眼的金辉,然而这些梦幻般价值连城的存在,却很随意地摆放在这个寝殿之中,好像只是任人信手把玩的陪衬。

是的,这就是妖妃冯小怜现在所居住的隆基堂。

“不必伺候了,我歇息一会儿。”

冯小怜将所有要伺候的宫人都支出了寝殿,然后将轻纱帷幕放下,遮去了宫人若有若无的探寻目光。

她坐在金镶玉妆镜前,慢慢除下发髻间的步摇和发簪,将一头青丝披散了下来,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人,发呆。

或许不能说是发呆,只是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今天的状态不佳当然不是因为旅途劳顿,而是在崇虚寺之中,那个平凡的扫地僧人的一番话,让她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冯小怜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无数困难,面对过无数生死绝境,不能说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至少能做到大事面前处变不惊,然而这一次,她是真的感受到到了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她的人生观一向很极端,不是对,就是错,要去做什么就去做,绝不会犹豫后悔,但是她现在忽然觉得很迷茫,很困惑,心中好似有千斤坠一般,明明沉重无比,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将她的一切都尽数吞噬,不知要向何处飘去。

是保全自己,做一个专业的金牌小密谍,先害死兰陵王,以此表达自己干一行爱一行,“不破齐国誓不还!齐国不灭何以为家!”的坚定信心?还是继续做一个在当今乱世依然拥有真善美良好品德的圣妃——尽管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冯小怜两个都不想选。

她以往解决麻烦问题的方法,通常都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比如惊了马就把马杀了,有人要害她就把要害她的人杀了,最后用手为刀往下利落一切,说一句“我是——这样杀的”。诸如此类,破釜沉舟,简单暴力……因为她的智力只能想到这样的解决方式。

可是。如今的局面,她能找到那个躲在暗中的左提司把他一刀干掉么?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左提司是谁,而且除了周国的谍报网络之外,她在齐国孤立无援,要去找一个潜伏在深海中的小水滴。谈何容易?

冯小怜看着镜中人的面孔,那个表情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就像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二愣子,凭着一腔从将军老爹那里继承的勇气和热血横中直撞,不想死,但也不怕死,只要赌上性命解决困境就可以了。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她现在很害怕。

在来到齐国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结局——她也不是傻的,“为父报仇”这个使命听起来很热血。但是她也做好了一命换一命的准备,如果她和斛律光同归于尽,她会毫不犹豫地英勇就义,但如果她死了斛律光却毫发无伤,她也不会傻傻地去做炮灰。

但问题是。现在斛律光死了,毫发无伤的是她。

所以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捏在左提司手中的把柄有朝一日摆在了高纬的面前。

你毫不保留去信任的爱人,是来自周国的奸细,什么都是欺骗,什么都是虚伪。

这样的结局,她连想一下都会觉得悲从中来。

……

……

“在想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的低沉男声让冯小怜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高纬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袍,语气淡淡的,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关心,“从住进崇虚寺那晚你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点也没了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烦恼么?”

冯小怜知道高纬平时细心敏感,却没想到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心神不宁都察觉得一清二楚,不由强打起精神,笑道,“都道‘伤春悲秋’,如今正是深秋,我就不能有些愁绪么?”

高纬伸出双臂从身后环住她,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他低声道,“这世上人人都会有愁绪,不过自从我第一次见你,倒觉得你就像是从来不会发愁的人,遇到问题便迎难而上,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傻瓜,你都说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不会发愁的人?”冯小怜笑嘻嘻地道,心中却隐隐有些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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