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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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许家,最难诓骗的当属两人,一是许家郎主许泽,二便是钟夫人。所以,在向许泽提出不再去钟夫人那里学习,并得到许泽的同意之后,许徽就想过,若是钟夫人问起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听见钟夫人的问题,许徽心道“来了”,便故意低下头,不让钟夫人见到自己的眼神,又刻意做出不安的样子,绞着手指,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前些日子,伯母教我《硕人》,我钦羡庄姜的美貌、风仪和……和她出嫁时的排场,本以为她定会幸福一生。后读《柏舟》、《绿衣》和《燕燕》,知这些都是庄姜所做,心中实在难过,才……”

许徽故意将话说得含含糊糊,隐去所有能够明确查证的资料,诱导钟夫人的想法。果然,钟夫人闻言,怔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说话。

钟夫人饱读诗书,诗三百信手拈来,对诗经的注解亦是倒背如流,自然清楚庄姜的故事。庄姜是齐国的嫡公主,齐太子的亲妹妹,心地善良,美貌绝伦,出嫁卫国之时的排场极为盛大,人人艳羡。但这位绝代佳人的后半生,却一点都不快乐。

卫庄公脾气暴戾,早有心上人,对庄姜极为冷待,宠妾灭妻。庄姜贤良淑德,却始终得不到夫君的敬重与关爱,后来,卫庄公又娶了陈国国君的两个女儿,与她们分别育有儿子。既无夫君宠爱,又无儿子傍身,远在异国他乡的庄姜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日日守着寒宫冷室,渡过凄清的一年又一年,并写下了好些哀伤的诗篇,许徽所说的《柏舟》《绿衣》《燕燕》,便均为庄姜所做。

说完这些,许徽状似不经意地抬头,果然,想到往事,钟夫人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钟夫人的父亲是颍川钟氏家主最小的儿子,自小备受宠爱,很有几分“世界为着自己转,别人都不如我聪明”的天真骄狂。他不敬嫡妻爱小妾也就罢了,却糊涂到以嫡妻无子为由,逼着嫡妻冒认小妾之子为嫡子,想让与“心爱之人”生的孩子继承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家业。

钟夫人的母亲一味贤良淑德,忍让丈夫的行为,却不料竟遭到这样的羞辱,气得一病不起。糊涂的祖母怜惜幼子,不仅不骂儿子,反倒数落媳妇不懂事。钟夫人之母本就抑郁难解,听见婆婆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一时没想开,直接拿根绳子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出了这么大的事,颍川钟氏的顶梁柱钟完不得不辞官归乡,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弟弟拎到祠堂,在祖宗的牌位面前,狠狠地用鞭子抽了他一顿,抽得他半年都起不了床。纵然如此,颍川钟氏的家风,却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门当户对的家族都不敢将女儿嫁进钟家不说,钟夫人这位本能嫁入膏粱之姓的颍川郡第一美人,也只能下嫁,无法如别的贵女一般高嫁。若非钟完又蒙皇上征召起复,位居要职吏部郎,颍川钟氏根本没那么快缓过劲来。

见到母亲神色哀伤,许素连忙上前,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许徽提起庄姜,本就是想分散钟夫人的注意力,可见钟夫人如此难过,不由心中愧疚,连连道歉:“都是我不好,说出这种话,惹得您……”

“徽儿,你是好孩子,也没有说错。”钟夫人轻轻摸了摸许素的鬓发,脸色虽依旧苍白,却不改丝毫温柔,“你的想法极通透,却为世道所不容,我不明白阿公是怎么想的,但他的决定总不会错,只是……”

说到这里,钟夫人轻轻将许素带过来,神色温柔至极:“你若去了阿公那儿,素素就没有玩伴了,所以,若是得空,你能来多看看素素,也多看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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