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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一直很想知道,母后到底爱不爱自己。

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 难以成眠, 每每想起,心脏抽痛, 有着理应不知疾苦的高贵身份, 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已经知晓了不被爱的寂寞滋味。就像有心上人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有读心术, 可以知道他怎么想自己,或是青春期, 好奇他人对自身的看法, 小心翼翼,充满想象。

可是像颜欢欢这样的成年人, 读心术,给她她都不要。

实话太残忍了,残忍得我们都知道不能随意说出口,往往要加以修饰,其中的美化程度, 便是一个人的情商, 实中带虚,也是一种温柔。

这次,福安听到了她想知道很久的实话。

残忍得她耳畔嗡的一声,眼泪茫然地流出来,怕给贵妃添麻烦,死死地捂住口鼻,不发出一点声音。

徐皇后说出口就后悔了,但在场都是人精,她觉得皇上和贵妃必然明白,她只是在把贵妃的话顶回去。他俩确实明白,可是也知道,福安不会想到这一点的,她听到什么,便是什么。皇上忍无可忍:“胡闹,儿女不是物件,岂可交换?”

她顺坡而下:“臣妾只是听贵妃说要带走福安,一时心急,才想让她明白孩儿被人惦记之痛。”

颜欢欢却不想给她下台了:“就是玩笑话,也不该说!若是皇后斥嫔妾荒唐,嫔妾就认了,拿溯儿作筏子,难道在皇后娘娘眼中,儿女便是一个威胁的物件?”前头的疑问,她可不会让她蒙混过去:“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母女间的感情岂是他人可比的,小公主养在皇后膝下,理应亲密无间,怎会故意捏造事实来污蔑皇后?公主在皇后心里,居然是一句话也不值得相信了!年岁小说的话就不作数,怕是平日在翊坤宫,皇后根本没有好好听过公主说的话吧!”

她条理清晰,说得直白,让旁听的福安再无幻想空间,更让皇后无所遁形。

徐皇后狼狈辩解:“贵妃毋须操心后宫大小事,一门心思照顾孩儿,本宫除了照顾福安,还有一整个后宫的上下要打点治理,多少有些疏忽,不能抹杀本宫对福安的好,孩子不懂事,贵妃也跟着起哄么?”

她忽然想起二人身份差距,脸色一肃:“本宫教儿,轮得到你多嘴?皇上,福安向来乖巧,独独去了避暑山庄后回来便对臣妾起了忤逆心思,怕是有人看她年纪尚小,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有人,指的不过是颜贵妃而已。

相安无事多年,这份平衡是脆弱的薄冰,翻起脸来,也是弹指间的事。

哪想到会是贵妃先发难,真是不把她放在眼内了,徐皇后嫉恨,明年大皇子就要进学了,瞧那伶俐劲儿,她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愚钝,而且和贵妃感情甚笃,日后必成心头大患。

颜欢欢挑眉,有了皇上事前背书,事情发展白热化,她不火上浇油才是傻:“皇后所指,是嫔妾在避暑山庄时对福安说了挑拨离间的话?哈,可笑!福安竟听我这一介宫妃的话,把枪头掉转过来对着她母后?若真是如此,这母女之情,真是比君子之交还淡薄三分。”

“无礼,本宫跟皇上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

斜飞过去一抹不屑的余光,美艳眉眼刺痛了她的眼。

被皇上质问就算了,他身侧还坐着一个被他视若珍宝的妖艳贱货,怎教人不气?颜欢欢很清楚,自己就算一句话不说,任皇上训皇后,也是极伤她脸面自尊的。

皇上沉沉打断二人互撕:“朕准的。”

“皇上?”

徐皇后愣住,眼中闪过仓惶,声音惶惶然:“这於礼不合……”

“为人母一事上,朕认为贵妃比你称职,”皇上皱眉:“朕以为你可以公私兼顾,如今连福安都忽略了,你还想再要个孩子?一个都管不来,两个你让他们自生自灭吗?自然,孩儿都有宫女太监奶娘帮忙照看着,母后就能因此撒手不管了?””

他把她的籍口都堵死了。

颜欢欢笑着戳她痛处,使劲补刀:“如果皇后无法兼顾,大可下放宫权,让嫔妾为你分忧。”

闻言,皇上瞥她一眼。

他还以不了解她的德性么?

以往他也问过她宫权的事,她连连拒绝,说溯儿尚小,想专心照顾他,如此想来,和皇后真是高下立判。

他不了解的是,其实她只是挑一个好听的理由一一不做皇后管什么后宫!白给自己添事,她想搞事,跟皇上吹吹枕头风就得了,但又不能把话说死了,万一皇上真以为她弱智,管不了后宫,日后有机会上位都不给她怎么办?依皇上负责任的性格,选皇后,不止是宠爱那么简单,从这些年来对徐皇后的尊重就可见一二。

当然,照顾溯儿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比起权力,她更不想缺席儿子的童年。

皇上了解她,徐皇后却是不了解的,加上以宫斗思路来说,宫权和位份同等重要,贵妃位份升无可升,宫权便是重中之重,一下踩中她的七寸了,她冷笑:“原来贵妃还有这一着在等着本宫!”

“皇后此言差矣,若非皇后自称管治后宫忽略了福安,嫔妾是万万不会如此建议的。”

颜欢欢交叉翘着腿,浑身上下都透着狂放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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