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帝王的难言隐疾(1 / 2)
“凤姑娘,”德公公微微弯腰低声道,“皇上说,你曾答应为他办三件事,这便是第二件。”
山有凤淡淡道:“我和皇上有一年之约,一年之内,若我办完三件事,或他无事让我办,期限一到,就允我回天水村,现在,一年早已过去,难道皇上要自食其言?”
“这个,只能等你进宫亲口问皇上了,先接旨吧,无论你想怎么做,这一趟总得要去的!”
他说的是事实,但山有凤没接圣旨,第一,她不能接,接了就等于答应;第二,~~她看着迈着长腿大步而来的赫连蕴澜,脸上生出浅笑,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德公公,我儿子的亲爹都来了,你说,我能接这圣旨吗?”
此言一出,满街哗然!人们的视线在婴儿和安王殿下之间来回扫梭,没想到一个月前她身怀六甲带走兄嫂后、大家私下里的推论是真的!这回孩子的亲爹都现身了,又是安王殿下,皇上总不能抢自己的嫂子做皇后吧?
赫连蕴澜看到她和她怀里的婴儿时,才一改脸上的冰冷淡漠,含着淡笑走到她身边,顺手接过身子小小的儿子,如珍宝般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在他婴儿肥的小脸儿上轻轻亲一口,又揽过山有凤,当众对她额间一吻,用众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我赫连蕴澜曾对天地发过誓,唯有山有凤一妻,也从未改过初心!如今有娇妻爱子,夫复何求?为夫陪你一起进宫,向皇上说明一切,求他成全!”
山有凤笑颜相对,温柔点头,三人一虎像一家四口般向皇宫走去。
朝堂上,年轻俊美、满身尊龙之气的赫连彻陵一身龙袍冠冕,稳坐在高阶御案后的龙椅之上,面部表情温和,双眼深处却隐藏着锐利,帝王之威尽显无疑!当“天水居士求见”的禀报声传来时,他的嘴角现出了淡淡笑意,你,终于来了!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当看到两人并排相依、怀抱婴儿走进大殿时,赫连彻陵脸上的温润立即消减褪去,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根根暴起。
一直以来,他都认定她是天命皇后,倾心于她,耐心等待她真心爱上自己,可看看眼前这幸福之色的一家三口,生怒的同时,他不禁怀疑,如果是命定皇后,又如何能有机会为别的男人诞下幼子?若说赫连皓和赫连蕴澜都曾得到过她尚还属于不为人知的隐秘,可这连孩子都出世了,岂不是将明晃晃的绿帽子扣在他这个帝王头上?
逆光而来的人影直至走到大殿中央,众臣和赫连彻陵才看清这一对金童玉女、幸福之家,一向淡漠、面无表情的安王殿下,此时却一脸想含蓄都含蓄不住的浅笑,那英挺的鼻梁及泛着英气的眉宇间竟增添了几分清雅柔和,他的一只大手,从进入众人的视线时,就像恩爱多年的夫妻般,一直自然地轻搭在女子腰侧,直到向皇上行礼才松开!
而他身旁的女子,脸上含着浅淡笑意,虽已生子,却仍纤纤玉立,气质淡雅高贵,艳而不俗。肤白胜雪,吹弹可破,一双美目中如有水波潋滟,红唇鲜嫩欲滴,额间草株泛着淡淡光泽,如有清泉流动,当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更妙的是,随着她的到来,清晰好闻的香气也随之飘入大殿,萦绕于所有人的鼻尖,令人不自觉地闭上眼吸气轻嗅!这样独一无二的世间妙人儿,是个男人都会动心,想收回府中珍藏!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她一人身上,赫连彻陵在她走到近前时,似忽略了所有眼前事实,只是直直痴望着那副倾城之容,连她行礼拜见的声音都没听见!
他不发话,山有凤无法起身,德公公一见,忙近前轻唤:“皇上!皇上!”
赫连彻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因生子而更多出一层成熟韵味的山有凤,恢复常态道:“平身吧!”转头低声对德公公道:“去看看太后怎么还没来!”
“是!”德公公转身离开,赫连彻陵只字不问,朝议之事也都全面停止。
众臣面面相觑之时,赫连蕴澜上前一步:“皇上,臣——”
赫连彻陵却打断他:“有什么话等太后来了再说!”
太后?太后自从交还全部政权后就再也不插手朝事,皇上好不容易把握所有权力,今日却主动请出太后,这是什么原因?
不仅朝臣们不解,连赫连蕴澜和山有凤也相视蹙眉,他这是要做什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静观其变。
肖太后身着太后正服,在皇权的侵染下,浑身散发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她一出现,赫连彻陵便从龙椅上起身恭迎,满朝大臣也齐齐跪向大殿冰冷的地面:“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肖太后坐下后才道,目光也随之扫向居于大殿正中的一家三口,眉头皱了下。
得报山有凤中毒箭而再次死而复生,她更觉此女是真命皇后,可她现在竟为他人产下孩子,怎能再做一国之后?若立她为后,那皇家的脸还不尽数丢尽、被世人笑死?她召去皇儿,对命定皇后之说产生的疑虑及否定,却被皇儿摒退所有宫人后说出的秘密而全部弃除!
后宫众妃侍寝,竟全部是由囚禁于地下密室的两名男子代劳?听到这个消息,她气得浑身发抖,可听了真正的原因后,她却更是如遭五雷轰顶——皇儿一碰女人就疼痛难忍,无法行房!
当时的她,一屁股跌坐在榻上!难怪宫里秘传皇儿喜欢在龙床上对众妃蒙眼束手玩花样儿!难怪后妃很难受孕!难怪难得受孕两三个却都意外流产,原来那根本不是皇嗣……可想到凤依萝时,她却猛觉不对!“可母后听说你宠幸凤依萝时,却是青天白日,且不在寝殿!这又如何解释?”
赫连彻陵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便一脸懊恼和痛苦:“母后,儿子那次是忍痛强行,之后夜夜痛到冒冷汗,持续了近半个月,差点儿没命!”
肖太后大骇:“为何不传御医?”
“母后,这种事,如何启齿?”
这倒也是,御医都是正常的男人,若知道皇儿有这样的莫名疑症,不知会在私底下作何猜想,人嘴两片皮,即便有皇权压着,也难保不会无意中泄密,这可是关乎皇家和男人的双重脸面,自然得考虑周详。她想了些时,才决定道:“那就便服出宫找民间良医看看!”
赫连彻陵苦着一张脸:“已经出宫看过多次,众皆摇头,暗卫最后找到了回Chun圣手并将他秘密请入宫中,可他检查后,只说了四个字。”
肖太后紧张道:“哪四个字?”
“药石无医!”
嘶!肖太后当即就倒吸一口凉气!后来想到什么,再次拿出那幅画,盯着画上的人道:“难道真要顶着骂名非她不可吗?可若是连她也不行……”
万一被封为皇后之后发现她也不能碰,那岂不是白费心思?
收回思绪,肖太后看着眼前额心有草株、身边立有虎的绝美女子,威严的面容中加入些和蔼和慈祥:“山有凤,哀家知道你一定和大家一样疑惑,为何偏要立你为后,哀家现在就告诉你们原因。”
肖太后一伸手,与她年龄相差不大的贴身婢女便双手呈上一卷画轴。她接过后,慢条斯理道:“答案,就在这幅画中!”
被猜中了!山有凤与赫连蕴澜无声对视一眼。而朝臣们都翘首以待,很想快点儿知道那幅画中,到底藏有什么惊天秘密!
肖太后似很珍视般亲手缓缓打开画卷,自己看了一眼后,翻转过来,将画面向山有凤及所有朝臣。
“仕女骑虎图?”有眼明嘴快的大臣带着疑惑出声,“难道图中虎背上的女子就是命定皇后?”
“不错!”肖太后满意浅笑,还是自己人好用,若朝中全是不长眼的,别说立后,政令都很难推行。目光在他们中扫视一圈,“殿上的人中,有不少咱们当年的老臣,哀家也不需要瞒你们,今日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哀家知道,有些人以为陵儿的皇位是我们母子设计抢来的,对不对?”
这……就算是心里这么想,但谁敢真承认啊!
肖太后脸上仍然带着浅淡笑意:“不错,当年,我们的确是争取了一下,但主要原因,还是太子无德,先皇太过失望,已有废储之心。而正在这时,出现了一位雪发白须道长,大家可还有人记得那三次预言?”
山有凤心道,怎么感觉越说越远了?等等,她说雪发白须的道长?不会是……
九卿之首太常大人接言:“老臣若没有记错,第一次是南水北旱之灾情出现之日的预言,第二次是废太子之事,第三次是先皇的寿命!”
肖太后点头,脸上现出一丝回忆之色:“当时先皇还非常恼怒,认为道长是在诅咒他短命,直到临去之前,他才真正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有定数,所以他通过自己的方法呼唤道长现身,请他给皇儿彻陵一些指点和帮助,道长思虑很久才答应。”
太常大人微微蹙眉:“太后的意思是,这幅画便是道长留下的?”
“正是。当年道长说过,骑虎之女入京城,便是皇后出现之时,也是哀家可以放心交还全部政权给皇儿之日!”
众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后忽然在那个时候交权,是有这层玄机在里面!
母后!赫连彻陵带着感情看了一眼肖太后,他知道,母后的话都是真假相掺,那图是道长在太子未废之时、父皇未去之前就给的,而不是道长在受父皇所托之后才留下的。母后不是个贪权之人,她所做的一切,都真的是为了他这个儿子!
这回大家都明白了,显而易见,骑虎之女,舍山有凤其谁?
当年老道长的预言全部应验后,众大臣都想求得一些指点,道长但笑不语,最后只说了一句:“远离后宫。”众臣各自琢磨,有的明白后打消了送女或侄女入宫的念头,而有的却不信邪,还是禁不住权力的诱惑,打上后宫的主意。
可有女进宫后,却几年不见肚子有任何动静,运气稍好的,怀上了也会流产。
倾轧在权力中心的人物,首先也会以为是意外或女子的身体原因,但仅有的两三个皇嗣先后流产,便都想到定是后宫争斗导致,起码不会是皇上的原因——因为并不是所有后妃都不孕。谁有一万个脑袋,也不会想到真正的内情会那么隐秘、那么奇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山有凤明白了,太后说那些话原来都是在做铺垫。赫连蕴澜蹙眉垂眼,好像还不想有什么表示。
丞相凤书祈也在心下叹息,感到无力。
可这时,却有人提出了质疑:“太后娘娘,当年太子无德被废、皇上登极本就是天命所向,若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老道长和一幅画,就定下梁国皇后,是不是不够严谨?况且她现在……”后面的意思很明显,人家怀里抱着孩子、身边站着孩子的亲爹安王殿下呢!
说这话的是大鸿胪严道通,他之所以出头,是因为他的亲妹妹乃是后宫婕妤,本来他以为妹妹会升位到昭仪,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没想到凤丞相的嫡孙女被直接封为昭仪。但宫中无后,婕妤也只是比昭仪低一级,位视上卿,爵比列侯。置在凤依萝之下也就罢了,毕竟自己身列九卿之一,官位跟丞相不能比。凤依萝又是丞相府的人,既有身份,还有才女之名,相应地增高位份,倒不能说什么。可山有凤是什么人?也配直接封后?压在所有人上头?
凤依萝未进宫封位之时,婕妤就是宫中位份最大的宫妃,兄妹俩原本是盯着后位的,没想到凤丞相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可即使如此,皇上也不是封她为后,妹妹还是有一争的资本和希望。但现在太后都出面与皇上口径一致要封那个烧砖的乡下野丫头为后?人家已经为安王生子,他们母子这时还一意孤行,就不怕有损皇家名誉吗?
他一开口,与他交好依附于他的几位低职朝臣便也随之开口附和:“何况,天下之大,骑虎的女子也不见得就是天水居士。画上的人眉目不清,且额上没有小草,那虎也不是红毛虎,怎能就肯定是天水居士而不是别人呢?”
没想到,此话话音刚落,奇妙而又令满朝震惊的事发生了!
展开在肖太后手中还未收起的画中人,眉眼五官在众人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清晰起来,跟山有凤的五官相貌慢慢重合,额上的那株青草显现后,开始时是泛着光泽的嫩绿,渐渐的,又变成血红色!而猛虎坐骑也由黄黑条纹一寸一寸地变成火红色,与现在的小牙儿一模一样!
别说朝臣吃惊,就是赫连彻陵和肖太后都惊讶地张开了嘴!
“这是皇祖显灵?还是天神的旨意?”廷尉方槐大声惊呼。
一语惊醒梦中人,人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所有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大殿中央亭亭而立的女子,可这一看,被一时忽略的婴儿再次进入眼帘,大臣们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她这已算是他人妻,如果皇上还遵照天意,岂不是成了强抢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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