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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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钰走出房门,眼前是这片国度惯常的黄色,死气沉沉的黄色。他想起拆弹专家生前经常开玩笑说,以后要来这里做绿化生意,一定能发财。他还说自己卖绿化,黑人问我呢,拆弹专家哈哈大笑,说你嘛,你就来给我剪草坪。

承钰向来习惯于扮演一个沉默的倾听者的角色,他也向来不觉得他们那些随口的,有时带着颜色的玩笑话有些什么有意思的营养,他从来不接口,渐渐地,他们也习惯了他的缄默。但这时候,他再去想,这些话竟然清晰地全都浮了出来。

人性本贱,失去了才知道回忆。

承钰望向自己的手,掌心有交错细密的纹路,擦枪的部分生了茧。

他从未放弃对音乐的训练,他有空便在桌面上按着指法,他甚至在当地寻到了一处楼去人口的房子,里面有被扔的到处都是的书,被雨水打湿了又被太阳照干,皱巴巴的。房子二楼正对着炸出大窟窿的墙面处,有一架老旧的钢琴,有些坏了。他用了好几个休息的时间,大老远来,把它修好了,又买了一块暗红的布匹盖上去。

此刻那曾给他带来无数荣光的手,在不经意的颤抖。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自从他醒来开始。

他的手偶尔会不经意颤抖。

他知道这是心里的症结。每天晚上的时候,当他入了梦,有记忆的片段闪现,一帧帧循环往复地播放。他回到了最后的一刻,那惊心动魄的最后几秒,他一次又一次跑起来,耳边的爆炸一次又一次响起来,恐.怖分子的手指一次又一次按下拨通键。醒来的时候,他摸到自己放在被子外头凉冰冰的手。

如果在那个时候,他就当机立断地开了枪,就算他的准头可能不够好,可能打偏,那是不是也有百分之几十击.毙的可能,意味着有百分之几十悲剧不会发生?

他开始恨自己的手。真是恨呐。

他有时会想:那是双空有其表,没有按下扳机的手。

他也会想起陈简。他想起她的时候,是不分黑夜与白天的,是不以他自己的意志转移的。

白天,他想起她,真是又爱又恨,念出这个名字,舌头像舔着刀片,割下去,一滴滴地淌着血。他对自己说,恨压倒了爱。可是他是骗不了自己的。

晚上的时候他梦见她,不受控制的潜意识的梦里头,出现的全是她的好,她吹头发的样子,她朝他眨眼睛,她在冬日的暖气里裹着躲在被子里头,他去摇她,怎么摇都摇不醒,他要放弃了,她却突然大笑着跳出来,她抱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把他压倒在床上,梦到她在晚上哭着醒过来,把他叫醒,迷迷蒙蒙地讲我好喜欢你啊又瞬间睡倒过去。

他从梦里醒来,便睁着眼睡不着了。心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冰冷,一半火热。

2005年这年的春天刚刚复苏的时候,陈简来到了苏丹喀什穆的国家机场。她是以志愿者的身份来的。她心里存着来个心思,一是多多少少自我奉献的精神,但更多的是逃避与自我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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